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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误读青铜器铭文
来源:不详 时间:2014/8/20 23:13:47 点击:

勿误读青铜器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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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心提示】和任何史料一样,铭文都反映铸造者的主观立场。利用铭文做研究时,只有在弄清铸造者立场后,才可能了解铭文。

  中国历史学家通常以为古代青铜礼器上的铭文是第一手史料,可以利用它重写历史。此观点有一定道理,但也不无多加思考的必要。和任何史料一样,铭文都反映铸造者的主观立场。利用铭文做研究时,只有在弄清铸造者立场后,才可能了解铭文。

  《礼记·祭统》有段文字记述青铜器铭文的作用是为了“称美而不称恶”,即铭文并非陈述事实。因此,周人的铭文每次提到战争,都是周人获胜。若不清楚青铜器铭文铸造者的主观立场而用之写周代的历史,我们便无法理解周穆王的势力为什么有一定的限制,更不用说周幽王为什么死于骊山之下。

  西方学界关于铭文的两个观点

  本文要讨论两个西方汉学家提出的有关铭文的观点。对他们的观点,我并不认同,但仍觉得中国史学家可能还未听说过,在讨论青铜器铭文的历史价值时,可能会有一些借鉴价值。Cdn-WWW.2586.wanG

  第一个观点是十年前柯马丁(Martin Kern)提出的,他认为尽管铭文是用文字书写的,但书写形式的重要性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铭文所反映出的原来的口头内容。铭文反映的两个场景:一个是赏赐典礼,二是祭祀先祖。在两个场景中,铭文本身都不起重要作用,赏赐典礼的对话和祭祀先祖的祝颂才是仪式的主要内容,而这些都是口头的,并不需要文字。

  第二个观点由罗泰(Lothar von Falkenhausen)在二十年前提出,并获得不少西方汉学家的认同。他认为,铭文可以分成两部分,前半部分为受命者朝见天子典礼的记录,包括时间、地点、出席人物以及赏赐的礼品等,罗泰将这部分称为“功劳的记录”。后半部分记录的是受命者纪念其祖先,向之祈求福禄,按照徐仲舒的观点,罗泰称其为“嘏辞”。罗泰指出,因为青铜器是为了祭祀祖先而铸造的,所以嘏辞才是铭文的核心部分。功劳的记录那一部分是次要的,甚至完全是可以缺少的部分,并且功劳的记录往往是虚假的,不可以作为历史资料。在讨论2003年陕西眉县杨家村出土的逑盘时,罗泰说铭文内容的相当一部分都是逑凭空伪造的,无论是关于周王还是单氏家族的祖先的叙述,都不一定可靠。

  这两个观点虽有一定的启发性,但是都过于极端。柯马丁强调原来的受命典礼以及后来的祖先祭祀当然值得注意。青铜器铭文既起记录作用,又起纪念作用。正如受命典礼和祖先祭祀各有不同的历史背景和目的,同样,铭文的记录作用和纪念作用也不同。虽然如此,柯马丁说铭文的书写形式是次要的,恐怕是误会了古人铸造带铭文的青铜器的原因,也误会了铭文的基本作用。

  从师望鼎看铭文铸造

  了解青铜器铭文的基本作用,应首先考虑到其铸造过程。这样,我们会体会书写对铸造者的重要性。铭文先刻在陶板上,这是正写的阴文。因为正写阴文铸造的时候会造出反写的阳文,所以这一陶板不能直接放进铸造青铜器的合范里,需要先印于另外一个陶板上,把正写阴文变成反写阳文。至此,这一带有反写阳文的陶板方可放进合范中。铸造时,反写的阳文就变回我们现在所见的正写阴文。如果青铜器只有礼仪作用,何必经过这样复杂的过程造出一个根本不可以见到的铭文?如果铭文仅仅是次要的,铸造者不会下这么大的工夫来制作。

  这当然只是我自己的主观看法,然而有一积极证据可说明铸造者非常重视铭文。在2005年,芝加哥艺术博物馆从香港的私人收藏家购买了著名的师望鼎。为了保证器的真实性,博物馆购买之前利用了各种科技办法来鉴定,包括全器的X光。从X光可以看出很有意思的现象,师望鼎是典型的西周晚期圆鼎,铭文列于圆腹的后壁,从口下往腹底。X光显示带有铭文后壁的青铜非常纯粹,几乎没有气泡。与此不同,铜器的前壁,也就是说没有铭文的那一面,含有许多气泡。因为铸造铜器的时候,注流的青铜在合范底下最集中、最纯粹,越往上流越堆有气泡。这些气泡会留下痕迹,甚至青铜凝滞以后在青铜器上也会造出小洞。为了确保师望鼎带有铭文的一面没有气泡,铸造者显然故意地将那一面放到合范的底下,这样气泡都显现于铜器的另一面,即使另一面是铜器的正面。这和我们一般理解合范的位置有所不同。师望鼎的X光说明西周时代铸造青铜器的人非常重视铭文,一定要让它完全无失显现出来。这说明不但是铭文内容重要,并且它的物质形式也特别重要。

  铭文信息中功劳的记录更重要

  关于罗泰的观点,我同样觉得其启发性很强,但是说法仍然失之过于极端。罗泰以个人观点断定铭文功劳之记录往往是虚假的,毫无积极证据。他有关逑盘铭文对单氏家族祖先的叙述不可靠,唯一的证据是铭文说惠仲盠父侍从周昭王和穆王,而林巳奈夫曾说过1955年也是在陕西眉县发现的盠方彝、盠尊和盠驹尊是周懿王或孝王时代铸造的。因为盠方彝等器的盠应该就是逑盘的惠仲盠父,所以这似乎是一个矛盾。据我想,遇到这样的矛盾,妥当的答复不是怀疑历史资料,而是怀疑过去历学家的说法。其实,罗泰未提到的另外一个历史学家,即白川静先生,早在上世纪70年代已经说盠方彝等器应该是穆王时代的青铜器。在林巳奈夫和白川静之间,我们应该选择哪位学者的说法?我觉得回答很简单:我们应该选择青铜器铭文上的信息。

  罗泰说铭文嘏辞的部分比功劳的记录对铸造者来说更为重要。对此,我难以认同。虽然如此,对现代历史学家来说,可以说功劳的记录远比嘏辞重要,毫无疑问。尽管铭文内容不一定完全可靠,但是所载年代记载、右者的名称、命书、礼品等等内容绝不是虚假的。嘏辞当然也重要,特别是对当时祖先的崇拜。然而除非是研究古代历史的现代史学家们,大概都会认为铭文前半部分要重要得多。

  虽然我不能认同罗泰教授对功劳的记录和嘏辞的史学重要性,然而他把青铜器铭文分成这两个部分仍然有所见地。我觉得这两个部分在语言用法上正好反映不同的立场。因为功劳的记录这一部分一律把周王称作“王”,而嘏辞部分往往把他称作“天子”。

  (作者单位:芝加哥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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