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 齐齐艺术网 >> 书法 >> 书印研究 >> 正文
墨 影 禅 心
来源:不详 时间:2014/8/20 23:05:49 点击:

  墨 影 禅 心

  1. 骨肉筋血气神

  以人体的骨肉、和气神,形容字的造型美与生命力,妙不可言。

  人没有骨骼就站不起来;房屋没有骨干地基也无法建立;字体没有骨架、结构就不能成型。没有肉的人是皮包骨、是瘪三、是瘦皮猴,虚浮无力,经不起风吹。肉太多的人则是痴肥症、是肉疾,在字体必粗俗,是墨猪。骨来自指腕,指实腕活则运笔骨体必坚而不弱。肉来自毫端,用笔有深度,犹如人的肉体外形,丰满有致,肥瘦相宜。肥字要有骨,瘦字要有肉,肥不剩肉,瘦不露骨,才是好字。

  筋是笔锋的转折处,是人体四肢的筋络,有弹性,提按之间,牵骨带肉。提笔使筋动,顿笔使肉触。藏骨包筋,骨肉相称,始得刚柔相济。够包含筋骨,筋连接骨肉,若筋络不通,则如行尸走肉。字生与水,水就是血,墨色墨韵的浓淡枯润,与人的血色肌肤一样。没有血色,生命不久。因此血法通墨法,水太渍肉散,水太燥肉枯,墨太浓肉痴滞,墨太淡肉瘠薄。

  有血没有气会窒息。需需要氧气使氧化血红素循环全身,使人体有气脉精力,血气顺畅。筋骨血肉,其气充之,才有力量,才有生命,才有气势。气势象是人的气概、气魄、活跃矫健,使人呼吸顺畅自然,使字一气呵成。有了气势,还要辅之以章法、布局,如用笔的方圆、曲直、轻重、刚柔、快慢、枯润、肥瘦、长短、谦让、承接、呼应、顾盼有致、映带牡  、错落参差、阴阳相和,节奏自然,才回神采飞扬、神充意足,像人的举止谈吐、神情意态一样。cDN-wWw.2586.WaNg

  骨使间架结构结实而有力,肉使墨润丰媚质清润脂泽美感而有度,筋使坚韧柔滑强健动感而有劲,血使光洁肌肤秀丽气脉相同而有势。血肉生于筋骨,因此以筋骨为先,血肉附之。骨撑肉,肉裹筋,筋藏肉,筋脉相连,脉络分明,有肤有血,有力有势,配合水墨淋漓,气势生动,神韵自然,天机意趣,犹如佳士美人一样。

  人体以骨最坚硬,肉最柔软,筋最强韧,血最流畅,字体亦然。毛笔的毫,同时可以表现出骨的果敢,肉的稳重,筋的含韧,血的通畅,气的灵动,神的饱满,造成生命力,举世用笔之妙,惟中国书法而已。

  2. 读字与看人

  欣赏一幅书法作品,有如欣赏、认识和了解一个人一样。

  首先从作品的整体、全幅的格局、布白、画面和章法的总体观去审美,就象对一个人的仪表、风度和姿态的总感觉,产生了良好的印象,接着是对字或人作细微的观察。每一个字的结构,如方圆、疏密、虚实、大小、长短、肥瘦、浓淡、枯润、参差、错落、平正、险绝、开合、俯仰、揖让等形质美;正如人的五官端正、不偏不倚,四体配合恰当和谐等外在美,在书法,点点聚成字之规,字字又形成终篇之雅。因此点画失势,就如壮士断臂,美人伤目。

  书法的线条立体感、力感、动感、情感、节奏感、美感、韵律感、墨色美感(人的肤色美),正如人的举止动作,或婀娜多姿、或神采飘逸,充满了生命活力,无论是坐卧行立,各尽仪态。项穆在书法雅言中说道:“若不均且欹,如耳目口鼻,开合长促,邪立偏坐,不端正矣。不活且滞,如土塑木雕,不说不笑,板定固窒,无生无息矣。狂怪与俗,如醉酒巫疯,匐儿村汉,胡行乱语,癜仆丑陋矣。”

  有了外在美的吸引力,同时也要有内在美的感染力。那是透视作品的内容思想,在人则必须与之交谈,使思想交流,欣赏其气质、风度、内才、理想、情操与胸襟等。在世界小姐选美会中,参赛者除了要有一流的身材、优美的姿态之外,还要能够回答问题,表达出内在思想,表现其谈吐风度、应接贴切、意态和谐、不凡的素质与抱负等。至于作品的落款与印章,又如人的浓淡打扮,可增添精神,相得益彰。落款是显出个人素养、学问与情操的所在处;印章是作品的眼睛;装背、装裱、装潢则是衣着的配合。

  气质与神韵在字和人都极重要。董其昌说:“读帖看字,如骤异人,不必相其耳目手足头面,而当观其举止笑语,精神流露处。”我们分析历代的书法风格常说是“晋人书尚韵,唐人书尚法,宋人书尚意,元明人书尚姿,清人书尚变”。真正的一幅好作品,必须每个字不失法度,没行字不缺意趣,每篇作品不减神韵、墨趣、情感与意境。因此古人形容钟繇书如盛德君子、容貌若愚;王羲之书如谢家子弟,爽爽有一种风气;卫夫人素如插花舞女,低昂美容;欧阳询素如金刚怒目、大士挥拳;李建中的字,肥而不剩肉,如世间美女丰肌而神气清秀;蔡襄的字如少年女子,体态娇娆;赵孟黻的字,平易近人,如挟瑟燕姬、矜善狎。鲜于枢的字如负喧野老,嘈杂不辞;浓墨宰相刘石庵的字如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淡墨探花王文治的字如怀春少女,顾影自怜。

  从字体长短肥瘦,媚美正欹也使人联想到人的外表仪态性情:高者如秀逸之士,短者如精悍之徒,瘦者如山泽之癯,肥者如贵游之子,劲者如武夫,媚者如美女,斜者如醉仙,端者如贤士。每个字、每行字、每篇字,都是一个个的人,眉目顾盼,面貌不同,性灵互别,情态尽异。书法讲究的是清与厚,正是美人佳士清秀厚重的本质。清者点画清晰而不含糊;厚者笔画厚实而不枯薄。清秀厚重的作品,精神饱满,生趣昂然,让人产生敬意和爱慕之心。行气布局和谐,犹如人的举止温文尔雅,和蔼可亲。

  前人比喻晋人书如仙,唐人书如圣;若说宋人书如豪杰,元明人书如逸士,清人书如侠客,不亦妙哉!

  3. 墨砚掷蛙

  宋代书学博士米芾,一日在练字亭写字,众官员及财主们也附庸风雅,凑上前来,图在两旁,不懂装懂,一面看一面七嘴八舌,阿谀奉承,嚷个不休。米芾眉头紧皱,恶心极了。恰巧亭旁池塘里的青蛙也鼓噪齐鸣,“呱呱”地叫着,米芾灵机一动,随手在纸上写了一个“止”字,然后用这张纸包住珍贵的砚台,向池塘里掷去,说道:“又不是你娘生日,要你们这样叫个不停?”扑通一声,砚台落地,蛙声止了,人声也静了,大家面面相觑,没趣地溜开。该“练字亭”因此改名为“掷砚亭”,今改建为“安徽省无为县图书馆。

  4. 男手贵软

  丰子恺喜欢京戏,尤其是伶界大王梅兰芳演的戏,他绝不错过。梅兰芳演戏时,爱用双手帮助说话,姿势美妙自然,丰子恺看得如痴如醉。有一次两人晤谈,握手告别时,丰子恺大吃一惊,因为梅兰芳已年近花甲,其手之软竟然不亚于妙龄少女。手相家说:“男手贵软,女手贵硬。“艺术家常保青春,驻颜有术,梅兰芳是首屈一指。

  5. 小鸡两只半

  齐白石抗战时期在香港,以卖画为生,画小鸡润例订为每只港币四元。其君托友人封了一个港币十元的红包,请齐白石画小鸡三只,齐氏不违润例,画了小鸡两只半,其中半只鸡身躲在石头后面,只伸出鸡头。

  6. 浓墨、淡墨、涨墨

  清朝丞相刘墉,书法福择丰肥,巧用浓墨,濡染淋漓,专以气魄胜。同时期的王文治,书法则秀丽清瘦,淡雅洒脱,专以风韵胜。二人环肥燕瘦,各有所妙,合称为“浓墨丞相,淡墨探花”。王冬龄给他们的形容词上:“王文治书若少女步春,顾影自怜。刘墉书如徐娘半老,满怀风韵。”妙极!

  明朝董其昌写字,善用淡墨,表里莹润,疏淡耐看。人称“清淡中见神逸”,其行草略狂而不悍,虽草而不乱,有书卷气。只可惜他爱用坚滑纸质,写出的字墨只留在纸面,虽一时韵味冲胜,但时日一久,便黯然失色。明末清初的王铎,恰恰相反,用笔醮墨极饱,书法酣畅浑厚,苍郁跌宕,尤其行草纵横取势,有如大河一泻千里之势,世称其墨法为“涨墨”。

  四人之中,二淡二浓。王文治的淡,并非墨分五色(焦、深、重、淡、清)的淡,而是指书体瘦劲飘逸,淡而有韵,和董其昌的清健淡雅之色有所不同。二人一2淡入书,天真自然洒脱清妙,有书不尽意之趣。刘墉的字墨色浓厚,有些字看起来是墨团,仔细品味却得拙朴之妙。王铎独特的“涨墨”,使字浓郁洞达,笔纵处而墨能敛,墨渴熟则势不尽,是四人中用墨造诣最高者。

  涨墨是在字形中,笔画内外之间渗出墨晕。在国画里因墨渗出的范围造成了远近层次,露出了深浅的墨彩,增加了生动气氛。在字里则使笔画虚中有实,具有墨趣。日本书法,专搞墨韵,尤其是墨像派及少数字书法,以墨水的浓淡,制造出涨墨的效果,使字画四周墨色晕化,浓淡相映,滋润有色,层次分明,有立体感,耐人寻味。

  写字除了结体,连笔布局章法之外,最讲究墨色之美,墨太浓则毫滞,太淡则笔枯而伤神采。涨墨只有卓越的书家,大胆落笔,才能达到高低晕层。用墨的浓淡或涨,因个人主观的审美情趣不同而异,见仁见智。配合字形风格,使用得法,使墨浓而不厚,淡而不薄,才能浓恬淡华,雅俗共赏。

  7. 美人呵笔

  李白在殿中,对着唐明王撰写诏诣,当时十月大寒,笔冻不能书。唐明王于是召来宫女十人,侍侯在李白左右,只见美女个个吐气如兰,执笔呵之,至笔暖不冻,李白才挥笔而书。

  8. 恶贼和慈善家

  某富商以一千元请画家替他画半身像,画好却拒绝付钱,他说:“画得不像,根本不是我。”不久画家把这幅画展出,并题名为“恶贼”。富商看了坐立不安,他向画家提出抗议,并恫言将采取法律行动。画家说:“画的又不是你,这是你亲口说的。”富商终于以五千元买下那幅画,题名为“慈善家”。

  9. 三块无字碑

  晋代谢安的墓碑无字,因为他的伟积丰功不胜记载。唐朝武则天,做了五十年的女皇帝,82岁驾崩时,遗言嘱人在陵前立一块无字碑,让后人来评论自己的功过,自宋以来,许多名人墨客只在此碑上留下简短的议论评语。宋朝奸臣秦會桧,害死了岳飞,他的墓地俗称“狗葬村”,因其秽恶丑行,士大夫无一人敢执笔为他撰碑。同样是墓碑,有不胜记载者,有不屑书者,有无从写起者,真有天渊之别。

  10. 六如居士

  后人论述明代书法家,较少提起唐伯虎(唐寅),唐伯虎的名字,因为历史的渲染,什么“点秋香”、“三笑姻缘”,妇孺皆知,而风流轶事,早掩盖了他的书名。

  唐伯虎姿容俊美,是个才子。才华出众,却一生坎坷。13岁时,应童子试,获第一名秀才,29岁中举人第一名,30岁参加京城的会试,本名列状元,却被身旁好友都穆所中伤陷害,一泄露会试考题之事连累如狱。唐伯虎的师友书画家吴宽,敢冒危险,写了一封“求情札”给一位亲戚,为他雪冤。唐伯虎出狱后,就过着颓废的生活,耽溺与杯中物,自暴自弃,不事生业,迷恋与脂粉阵中。有一次,都穆看到唐伯虎在一家酒楼喝酒,正要上前问候,伯虎不屑与他见面,竟从屋檐跳下,差一点摔死。

  唐伯虎风流倜傥,才雄气逸,任达自放,自署印曰:“江南第一风流才子”,有自称“桃花庵主”,号“六如居士”。六如者,有说取自“苏门六啸”的深溪之虎、大海之龙、高柳之蝉、巫峡之猿、华丘之鹤、潇湘之雁。有说是取自佛经中的六如:“如幻、如梦、如泡、如影、如露亦如电”,一伯虎沉郁的个性,后者较为可信。

  唐伯虎的书法,上学魏晋,再得益李北海,以吸取赵孟黻的滋养最多,形成了自己丰润灵活、俊秀挺拔、藏筋抱骨的风格。他的书法,充分地表现出了生命力与心灵美。30首落花诗,内容虽然略嫌颓伤,但行书体的优美、逸韵、和谐,犹如一首轻音乐,令人陶醉。其他如题画、题跋的行草书体,用笔娟秀,洒脱流丽,神采风度、典雅娴熟,看似缺乏骨力,其实柔美中含有刚劲,又把诗情画意融入书法中,书如其画、如其诗、如其人、如高山流水、副肌肤使丽、如君子淑女、温文尔雅,气质非凡。

  和唐伯虎同年出生(1470年)的文征明,大器晚成,性质敦厚,好古笃修,不近酒色,养生有术,因此保持长寿(活了90岁)。文征明天资较差,虽努力用功,但每试都名落孙山。他下苦功,每天临摹千字文十本为课,模仿黄山谷笔法,又脱不出赵孟黻的格局,没有祝允明的古风,也没有唐伯虎的个性,晚年才创出自己的风格,是个苦学成功的大书法家。

  唐伯虎盛年早逝,比文征明先走了36年,否则以他的才华,必能摆脱赵书的阴影,达到更高的境界。他是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风流才子、悲剧人物。同时期文人墨客中,真正能称得上“诗、书、画”三绝者,惟唐伯虎一人耳。

  11. 胜人之处在不稳

  近代书法家曾熙对沈曾植的书法分析道:“沈曾植工处在拙,妙处在生,胜人处在不稳。”又说:“翁方纲一生之误在稳,刘墉80岁后能到不稳,何子贞70后更不稳,惟下笔时时有犯险之心,所以不稳,字愈不稳则愈妙。”

  写字在不稳中求稳,又在稳中求不稳,稳与不稳之间犹如画的似与不似之间,才有动感,耐人寻味。写字如果整齐死板,犹如算子,那就不是书法。在险中求稳,构图上为了均衡和谐而产生活力,呼应照顾,互相承担,不失重心,才是佳作。

  欧阳询的字,以险绝为平,奇极为正,好象是骑脚踏车一样,在人群中,责身穿过,倾而不倒,姿势美妙。李北海的行书,有欹侧失势之感,王文治把它解释为:“以荒率为沉厚,以欹侧为端疑凝。”黄山谷的行草,亦以欹斜取势,章法错落有致,苏东坡评他是“以平等观作欹侧字”。而山谷自己也认为:“学书端正则窘于法度,侧笔取妍又往往工左尚病右。”他的不稳是学习痊鹤铭、观看艄公船夫摇拨撸棹荡桨而悟得,使平书中带有篆意。米芾字体开宕,倾斜沉着,风采动人,象杂技中走钢线的人一样,尽管左右摇曳,却撑得住重心,不只致跌倒。王铎与傅山的书法都是泼辣豪放,字体欹侧,无倪率真,并善用特殊技巧如泼墨、连贯、顿拙、涨墨、节奏。看似点画狼藉。实是起伏跌跎、潇洒流落,翰逸神飞,一泻千里。郑板桥的六分半书,有如乱石铺街,斜正相间,似是凝滞不稳,却是生动活泼,杂乱而不失章法。吴昌硕晚年自谓是“强抱篆隶作狂草“,字体老辣雄健,笔多斜势,纵笔豪迈,浑重朴茂,不讲求个别字体的稳健间架,而能使点画有硕拙虚实之趣,萦带互立之情。

  中国书法除了小篆之外,隶楷行草的笔画点线与结构,早已突破了传统的对称的写法。在美学上,字体的造型美,先是平衡,后又为避免呆板,从不对称中求其平衡。不平衡中实已平衡,使章法布白处处呼应,辑让避就,长短错落,疏密相间,静中求动,动中求静,势如斜而反直,充满生命力的节奏感。

  要达到“欹以显正,险以衬平“,是要具有深厚的基本功、不断努力和创作,自然率真的落笔,毫无矜持拘谨的布置、淋漓跌砣的墨法和充满韵味的节奏感,才能达到。若功底肤浅只求不稳、求意境、求个性,当落入狂怪一途。孙过庭所说的“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这个道理,一般初学者比较难以意会。

  12. 屋漏痕与抖笔

  包世臣在《艺舟双辑》中说:“古帖之异于后人者,在善用曲,《阁本》所载张华、王道、庾亮、王广诸书,其行划无有一忝米许而不曲者,右军已为稍直,子敬又加甚焉,至永师,则非使转处不复见用曲之妙矣。”王羲之之前,书家善在行笔时直中有曲,而二王的书法已经较少见曲,到了智永和尚,除非转折处,否则更少有曲笔。

  所谓“曲”,是行笔时涩势的自然效果,不是一味用抖笔求曲、求苍老,形成线条扭曲,状如蚯蚓。字涩是逆入涩进而达成的,不是笔画外形扭曲。沈尹默说:“无处不曲,不是用手指拈着使它曲,而必须做到去中有直体,如河流一般,水势流直而波纹则曲”许多学书者,很羡慕屋漏痕的笔法。屋漏痕是雨水从屋漏处渗出,

  沿着墙壁表面蜿蜒流下,自然而不做作,绝非人工刻意用笔发抖而成。古人讥笑萧子云书法行迹弯曲无力,说是“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黄庭坚与何绍基都善用颤抖运笔,乍看之下,似乎是夸张曲折了抖势,但就整个笔势看仍是顺畅流利。

  清王澍在《论书剩语》中评曰:“颜鲁公钗脚、屋漏痕,知识自然,董文敏谓是藏锋,隔壁听耳矣。”屋漏痕是字的气韵所致,但求自然不得勉强。王澍又说:“古钗脚不如屋漏痕,屋漏痕不如百岁枯藤,以其渐近自然也。”因此,无论是张长史的折钗股,王右军的锥画沙,印印泥,颜鲁公的屋漏痕,黄山谷的荡浆拨水、一拨三折,何绍基的屈铁、枯藤,都是大自然的优美状彩,各具风格的艺术特色,绝非人为所能达致的。

  书法妙在自然,容不得一点矫揉造作,若临池功力不深,虽极力摹拟高古,或看到汉隶碑本上有残缺和花石,就用抖笔来写,从头到尾抖个不停,想达到古拙的效果,闭门以抖“自娱”尚可,一旦当众挥笔,终被误为丑怪一途。

  涩笔是爱有意无意之间,下意识地使顿拙起伏成韵律和节奏感。若行笔特地缓慢,用腕指提提按按,颤颤抖抖,有意袅袅,春蚓秋蛇,媚俗求工,扭捏作态,故作苍老,实是无病呻吟,令人不敢恭维。

  13. 多骨鱼

  唐代书法理论大家孙过庭所写的草书《书谱》,笔法精妙,议论精辟,文辞更是优美动人,世人称之为“书文双绝”。但其草法变化莫测,初学者难辨认学习,故又被比喻为“多骨鱼”:鱼的刺骨太多,虽然味美,却不容易享用。

  《书谱》是一部杰出的草书法帖,亦称《千金帖》,它与智永的《真草千字文》、二王的草书法帖、张旭的《草书四帖》、怀素的《自叙帖》、黄山谷的《诸上座帖》,都是很好的草书临习范本。孙过庭的草书,脱胎于智永和尚,《书断》里说:“孙过庭工于用笔,隽拔刚健,尚异好奇,凌越险阻,然所谓少工用而有天材,伤于急速。”

  草书运动感很强,犹如雨夹雪花、狂风惊鸾、电掣雷奔、龙蛇出没,变化无穷,但往往因为急速而令人难一辨认,即使是精通草书的人,也无法准确地辨认别人的草书。三年前在新加坡中华书局,与本地善写草书兼指书家王瑞璧老先生、林平发及何子兰两位经理,一同欣赏一幅清末草书对联,大家对其中一个字推敲了很久,最后只能根据对联的内容与平仄规律,才能辨认得出来。

  写草书也要讲求法度,在某些情况下,书家信笔而书,任手率意,把草法写错,却自以为是妙笔,或以“书法家无错字”为遮羞语。

  宋丞相张天觉,好写草书,有一天偶得佳句,索笔疾书,满纸龙蛇飞动,即命侄儿录下。当写到波险之处,侄儿惘然停止,问他:“此何字也?”张天觉看了好一阵子,不悦地说:“何不早问,致予忘之。”

  苏东坡说:“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若我行我素,草率使转,龙蛇乱舞,是不行的。

  14. 评书妙喻

  历代书家采用各种比喻,评论书法家的书体风格、特征,如以大自然现象,日月风云、山川草木、飞禽走兽,或以人物神仙美女,或以音乐舞蹈等,形形色色,五花八门。兹举例如下:

  张芝章草如春红饮涧、落霞沾濡、沃雾摇落,又今草如悬猿饮涧、钩锁连环;钟繇隶书如云鹄游天,群鸿戏海;皇象章草如歌声绕梁、琴人舍徽;索靖章草如飘风忽举、鸷鸟乍飞;有如雪岭孤松、冰河危石;王衍草书如群鹤耸翅、欲飞未起;卫夫人隶书如插花舞女、低昂美容,又楷书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应詹草书如群雀之飞广厦、小鱼之戏大海;晋元帝草书如发硎刃、虎骇鹗眙、懦夫丧精、剑客得志;桓玄帝草书如惊蛇如草、銛锋出匣;王羲之行书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阁、清风出袖、明月入怀。

  郑道昭之魏碑如仙人啸树、海客泛槎;欧阳询楷书如虎饿而愈健,行书如旱蛟得水、惊兔走穴;楮遂良楷书如青琐婵娟、不胜罗绮;李邕行书如华岳三峰、黄河一曲;韦陟行书如虫穿古木、鸟踏花枝;怀素狂草,如壮士拔剑、神采动人,又如飞鸟入林、惊蛇入草;柳公权真行如惊鸿避戈、饥鹰下鞲;李冰阳小篆如虫蚀鸟步、铁石陷壁、龙蛇骇解、鳞甲活动;璋上人写经字如散林鹊、惊池鱼;李吉甫手札如垂露在手、清风入怀;乌彤草书如寒鸦栖林、平冈走兔;郑虔真行如风送云收、霞催月上;韩择木八分如黾开萍叶、鸟散芳洲;张廷如古木崩沙、间花映竹;张劳草书如孤送耸宵、弱草垂露;沈千运真行如饥鹰杀心、忍瘦筋骨;黄出谷行书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米芾行书如狮子扑象、全力以赴;秦少游行书如水边游女,顾影自怜。

  班唯志行草如醉汉骂街;陈绎会飞白书如尘缕游丝、秋蝉春蝶;鲜于枢行书如猿啸苍松、鹤鸣老桧;文征明行草如风舞琼花、泉鸣竹涧;王逢元草书如小儿乳臭、学语未成;张盖狂草如枯藤怪石、空山老衲;郑板桥六分半书如乱石铺街;张台良草书如平沙落雁;何绍基隶书如老树枯藤、惊蛇投水……

  唐代五个善写草书的僧人:醉和尚怀素、高闲上人、释亚栖、僧(上“巩”下“言”)光、贯休法师,后人把他们评为怀素比玉、僧(上“巩”下“言”)光比珠、高闲比金、贯休比玻璃、亚栖比水晶。

  苏东坡与黄山谷论书,东坡说:“鲁直(山谷)近字虽清劲,而笔势有时太瘦,儿如树梢挂蛇。”山谷答道:“公之字固不敢轻议,然间觉偏浅,亦甚似石压蛤蟆。”两人各自出对方的毛病,相视大笑。

  文人和艺术家,自古以来不是相轻,就是互相标榜。能声应相求,说出心里的话,少之又少。苏黄二人以妙喻互嘲,率真幽默,可说是众喻之妙。

  15. 神仙认不得

  杨草仙喜欢写狂草,因写出来的字,人都不识,只好用另一张纸注明释文。某人得到了他的一幅狂草作品,第二天故意说释文不见了,要求再录。草仙对着原作重写释文,某人拿回去和原纸(释文)一对,发现其中好几个字有出入。草仙写草书,太狂太草,过后连自己也不识得。正所谓:“草书出了格,神仙认不得。”

编辑:admin打印网页】【关闭窗口】【↑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