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 齐齐艺术网 >> 戏剧 >> 戏剧赏评 >> 正文
《蒋公的面子》 戏评可以不用留面子
来源:不详 时间:2014/8/20 22:27:26 点击:
  这是一个听名字就会很喜欢的戏。蒋公请客,仨教授考虑要不要给他面子。故事有趣儿,有灵光,这么一个创意戳在这儿,这戏就成一半儿了。后边编剧就怎么写怎么是了,不同的人物设定引起了不同的语言和冲突,肯定好看。     更让人赞叹的是,编剧又把时空背景放在了文革,整个故事成了倒叙,变成文革时期三人回忆当时是否去了这个饭局:政治局势和记忆真相又发生一对儿冲突,让这戏变得太有得可说了!在这个创意的架构下,编剧交上一个写人物、有故事、有文化内涵、厚重而扎实的剧本——我喜欢这种质感,是个早已超出学生水平、乃至很多编剧水平的优秀作业了。     喜爱之情自不必说。但这么难得的好戏,肯定不乏溢美之词,我却想写一写我感受到的问题。     首先是舞台上两个时空下的人物却不统一。民国时,争论是否去赴宴的三位是以胡小石、陈中凡为原型的名教授,他们可是有旧学基础又受过新式教育的文人——即使是战时,还保持高尚的生活情趣,稿费即可养家——面对当时复杂的形势,有不同的政治倾向可以理解,但总的来说,他们都是层次很高、又有风骨的大师级人物;而文革时他们却猥琐成那个样子——害怕“革命小将”,不敢出屋,委曲求全——这怎么可能!政治环境的异化的确可以改变人的性格和状态,作者也想表现这一点,但这种改变必须是有原因、有根据的。很多文学戏剧作品都反映过这样的悲剧,这样的“知识分子”,一定是在故事开展前就因为各种原因有了必然的悲剧命运,出身、家庭、性格的不得已,才会在文革中暴露出令人同情的“劣性”。CDN-wWW.2586.WAnG如果人物设定是真正的知识分子,那必然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他们可以在文革中被迫做一些不情愿的事,但骨子里和气质上都不会异化的,特别是在戏里面这样只有朋友的独处环境中。看季羡林的《牛棚杂忆》、章诒和的《往事并不如烟》、启功的《口述历史》、张中行的《流年碎影》,他们描述的知识分子——绝对是胡小石、陈中凡那个级别的,这些有明辨是非眼光的“最后的贵族”,在文革里会说出戏里那些话么?会卑躬屈膝到那么猥琐么?编剧她自己说,她不太了解文革,但我觉得其实不是时代问题,而是编剧笔下的人物没能被理解,使得人物形象前后摇摆,演员就很难诠释了。正如“要是鲁迅还活着”的著名问题,两个答案“要么闭嘴”、“要么到牢里继续说”都做出了鲁迅没有变的假设,因为鲁迅在世时的主张和表现不会让一般人产生“鲁迅归顺新政府成为……”的推测,舞台上两个时空中人物的差异和改变,是凭空想象的。     如果换个思路,假设三位教授本身就是伪“知识分子”,照这个逻辑,民国时三人对赴宴的态度,就要暴露出伪“知识分子”的本性,才能构成文革时他们不承认的原因。可在夏小山身上,仅仅是“好美食”与“在学生面前表态过”的面子有冲突,不是理想与现实的大问题。“美食”不等同于“迷恋物质”、“低俗趣味”和“利益诱惑”,而是知识分子兴趣广泛的体现——中国旧时文人大多有此类爱好,文玩、饮食、书画,它们标志了内心品位,是士阶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供文人们陶冶情操,所以很多新时期的学者还保持这些兴趣;耽于爱并非出于世俗的贪欲,不会对文人的性格和品质产生负面影响,也就不能构成夏小山形象转变的原因。在时任道身上,起先是“面子”与“书”的矛盾,有碍面子因为“蒋打死过自己的学生”,然后时太太的插话将矛盾引向了“为了书茶饭不思”与“不知家中疾苦”的矛盾,最后推进到“学生被打死”实际上与“他参与鼓动学生游行”有关,结尾总结又说回来 “书”的问题——从节奏上看是一层层往上抬气势的,但逻辑上却并非线性递进,这使得矛盾冲突在时任道这个人的线索中很摇摆,也减弱了叩问灵魂的力度和深刻。至于第三个跟政治眉来眼去的教授,在整个讨论中一直处于劝说另两人的角色,不像时任道的戏那样层次分明,观众能看出他主张与体制合作,但这究竟是他的政治构想还是纯粹投机呢?看不出来。(如果是纯粹投机者,又擅长写作,文革时恐怕会有另一番投机作为吧)特别是演员从一开始就表演力度很强,往后就更难增加力度了,整台戏就变得很平。     这戏是对“知识分子”的反思,虽说是基于大量历史文献和资料,但舞台上呈现出的“知识分子”却并非真实,经不住推敲;再加上几句批判政府的影射让观众拍大腿捧腹,虽然尺度把握得很到位,但脱离了人物的身份,也不免有些刻意取宠之嫌。真正的“笑点”不是借古讽今的影射,而是知识分子的智慧的打趣,用“人固有一死,或因感染某种病原菌而死,或被敌机炸死,不能因为有人被敌机炸死,就认为你也一定会被炸死”驳斥冯友兰的理论,还有“实际上一样、真际上不一样”这样的辩驳,才是文人智斗的方式。何兆武在《上学记》描述过西南联大教授们面对敌机的窘态,让你感觉用“被敌机炸死”解释哲学理论如此真实、生动,也看过鲁迅写文章犀利地噎人,启功、张中行先生互相开完笑,都和这种感觉一样,满满都是智慧——写得妙极了。     看完戏,朋友在微博上写道:“我最大的兴趣是关于楼之初的。这个始终缺席的角色,无处不在地推动着情节的发展,也的的确确代表着一种迥异于台上三人的知识分子性格。蒋公的饭局,他躲得巧妙,回家探亲;当下的时局,他也看得真切,出国教书。不知在文革时空的三人,回想起楼之初,心中会是怎样的一番五味杂陈。”我深表赞同。     与楼之初一样,在这部戏里缺席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蒋公。从戏的开头一口一口的“蒋该死”,我就隐约感到结尾可以落脚在一个最大的历史讽刺,可戏却在这个讽刺之前驻足了——文人们骂着蒋介石“独裁”和“不配当校长”,只借卞从周之口提过一次“他当校长也许是有别的政治构想”,却忽视了蒋介石恰好是利用“文化保种政策”撑下来的八年抗战——抗战进入持久战阶段,他深知中国的军力拼不过日本,背负着“消极抗日”的民族骂名,日记里却反复强调要把文化中心从北京转向西南,即使日军占领全国,只要还保存文化就不会亡国,直到美国盟军协助抗日,文化火种便能重燃中国希望,这才使得西南联大的历史成为战时的桃源、世界教育史上的奇迹——而这些政治构想和对文化观念,和教授赴宴前反对的独裁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个对比才更能体现“知识分子”的独立精神和无奈命运呀,是多有戏剧张力,可以大有作为的!可惜三组演员却始终把“蒋公”作为一元化的符号,代表了“权威”,而并非教授口中描绘生动的“蒋介石”,他被文人们反对,只有独裁杀手这一个负面形象——戏剧舞台上怎能允许单面形象的人物出现呢?蒋公也是“知识分子”呀!     这样看来,这个戏的编剧、导表演还有太多的完善空间。民国、文革两个时空如果都展开、写好,也许就是一部五小时以上的剧场史诗了,再有了能深刻领悟剧本的好导演和好演员,那真能排一出堪比《茶馆》这样的传世之作。     遇见好戏,标准就会不自觉地放高,眼光也变得苛刻起来,尽是挑毛病了,还一点儿不留面子——曰:是真爱。(刘莐)
编辑:admin打印网页】【关闭窗口】【↑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