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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虫子都疯了
来源:不详 时间:2014/8/20 22:28:49 点击:



《虫子们都疯了》剧照     上海的舞者及编舞努努在下河迷仓演出她的新作《虫子们都疯了》。演出开始时只是一些投影,那是一位欧洲艺术家画的一些彩色的虫子。它们乍看之下都很漂亮,有棱有角,有姿有彩。但通过旁边的简单文字说明,知道这些虫子是从欧洲或美国的核电站附近收集而来,它们或残或病,每只虫子身上都已经发生了变异。这不是些正常的虫子。
    随后,舞台上开始舞者们的舞动,她们的身体都有了些虫子们的质感,玩着虫子们的游戏,不知不觉踏上变异的道路。虫子们努力地、用力地活着,快乐或忧伤,怎会知道不远处的核电站究竟是什么。幽暗台上跳舞的人们努力地、用力地动作着,快乐或忧伤,但她们又该如何洞悉自己周围的世界?套用句别人嚼了无数遍的话:你们为什么而舞?
    努努的编舞,有着江南小女子的古灵精怪和俏皮活泼。身体放松开了或摆动起来,似乎也自有了掩不住的真相——这些与她的年轻和生活境遇大致相当。看了《虫子们都疯了》,大概因为“虫子”的缘故,让我联想到一些对日本暗黑舞踏的了解。cDN-WWw.2586.wAnG也因为他们曾用过“赤裸昆虫”这样的比喻。或许,这能让关于虫子的话题走得更远些。他们在几十年前,已实践于一条舞蹈的道路,不同于欧洲人皮娜·鲍什的关于“为什么舞蹈”的个人含义发掘,而是出自另一类——亚洲人迎对现代性压迫下的世界观重整。
    日本暗黑舞踏从1957年土方巽最早的著名演出之后,到70年代,在逐步形成和建立起的一系列暗黑舞踏的方式和技巧里,有一种名为“变形”的训练。通过这种训练,舞蹈者试图从当代社会的影响下挣脱,进入动植物或一些边缘角色的身体里,藉此重整观看世界的视线。若以“为什么而舞”作为问题,舞蹈这时成了修正人世的践行途径。这种在战后日本及反抗“日美安保条约”下形成的态度里隐含的世界观是,确信当代人生早已破碎,或者经由成为“赤裸昆虫”,才有机会理解完整的生命:那便是遵循自然法则的生活。
    他们对一些边缘的角色有独特兴趣,比如老人、小孩、残障者或痴癫者。这是因为这些社会边缘人群介入社会文化的能力有限,他们反而更依了人的天性生活,更接近自然循环中的人。所以,“变形”的目标,甚至是不属人之社会的动植物。暗黑舞踏中有一些著名角色,比如大野一雄的老妇、大须贺勇的老虎等。
    我曾读到过小岛一郎描述的初级舞者的训练。他说:“……我是从花费很多时间学习成为一只公鸡开始入手。其中的概念是要挤压出所有人类的内在本质,以便让公鸡来取代这个位置。你或许会从模仿入手,这却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唯有当你深信自己像一只公鸡一样在思考时,那么你才算是真正成功了。”“变形”的训练开启出一条道路,它不同于去表演或再现他者的身体现象,而是要进入那只虫子的宇宙,以呼吸和身体的舞动,见证不一样的生命历程。这里,一方面子非“虫”,安知“虫”之病?另一方面,我们要学习的是,如何从自己的经验,从那些自给自足、个人主义的禁闭室里走出。因为我们早已知道,不管虫子疯不疯、变异不变异,人肯定是早已被异化。
    许多年前,我在舟山写生,与一些渔民交友吃喝。他们海上人信妈祖,说出海时在船上吃饭,从来不敢将吃剩的饭乱扔到海里,那样妈祖就要发怒,风雷惊涛。事隔30多年,我现在依旧记得,那人讲起这些时脸上的惶恐。他说:在神的眼里,我们,人,都是虫子。
    我想如果这出讨论虫子的作品,面对的应该不是人和昆虫的关系,或是核电站对环境有破坏性影响这样简单易明的道理。那不过是现代性里面的一个环而已,那些环,环环相扣,扣起了我们今天的日子。如果威胁虫子的主要是人类生活,那人能干的远不止能造核电站,而是,当我们遭遇虫子,为它们所启发,我们能不能“变形”成虫子,将自己带回自然天性里,以此反观自己跟虫子们的命运是种怎样的喻指关系?变异的虫子们看来依然美丽,人们扭曲了跟自然的关系后生活也越发五光十色。这时虫子不再是我们要去表现的昆虫,要去关爱的他者;放下优越感,我们才能藉由虫子看到卑微的自己。
    舞者或编舞需要去想这么多吗?我想是要的。身体的探究过程或许结出成果,是这些成为舞蹈。因此“虫子们都疯了”吗?还不够疯,不够疯。这才刚是春天,我们期待到夏天,虫子们真的完全都疯了。(文/赵川 赵川:戏剧工作者,艺术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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