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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文人无法卸载的体制辩题
来源:不详 时间:2014/8/20 22:29:05 点击:
  顾贞观(1637-1714),清代文学家,词人。江苏无锡人。与纳兰性德齐名,举凡清史、文学史、词史无不将二人相提并论,被视为风格近似、主张相同的词坛双璧。     纳兰性德的点醒,使吴兆骞幡然悔悟,但人心已凉。     《知己》是一部让人想看第二遍的剧。从观赏性上,它并不具有优势,剧情不够跌宕有致,有点沉闷,对白也都是文邹邹的,不大适合习惯于杜拉拉风格的嗜笑观众欣赏,但如能深入人物内心,试着走进特定的历史情境和情感纠结状态,会发现这是一片巨大的潮汐,读懂的人可以流泪和沸腾,甚至,直接作用于价值观的蜕变。看过后,最直接的印象是,此剧应由中国作协推荐给全国的作家观摩,有人会为此羞惭,有人亦可欣慰。     表面上,讲了一个士为知己者死的故事,更广阔的主旨揭示,在我看来是探讨了文人(或者扩化为知识分子)与体制的依附关系。剧作者对于这个命题是持有悲观态度的,似乎在说,文人就是永远无法摆脱体制的束缚,哪怕你再高洁,再清高,再遗世独立。古往今来,文坛有几个屈原,有几个阮籍、陶渊明、李白,即便是这些仙化的文人,谁能说他们身远仕途,心却再不受体制究办?大概不会。他们痛苦一生,身在时痛苦,逃遁后依然未可一避。这大抵是中国文人的悲哀前定所在。剧中的几个人物,典型性很强,吴兆骞,不必说,那是为体制所戕害、异化的典型代表;顾贞观,为救知己,捍卫灵魂的高贵,却不得不屈从体制,坐馆明珠府达二十年,甚至冒死饮酒、行满人跪礼,满腹才情灰飞烟灭。这是在说,文人但凡要做事,成就点心愿,总要或多或少依附于体制,欲求高洁之志,往往须大忍地负重,先失小节。CdN-wWW.2586.waNg这命题多么悲哀,直教人心作痛。至于男三号纳兰性德,也被划在知己这个讨论圈里,他是被顾贞观的两阙《金缕曲》和屈伸大义所动,以为顾亦是他的知己。我觉得这个人物更有复杂性,他是体制教育奴化长大的一类人,而他心怀天地,追求人道,不甘为奴,从道德、情感上实则已然超脱,但涉及成事,仍要附于体制、顺从程序,这不禁令人悲叹。环境的设置上,压抑的明珠府和臆想出来的松花江,实际上代表了体制内外两重天,在顾贞观与吴兆骞第二次会面的梦中,那一幕幕松花江壮景,舒展的表现主义风范,冰天寒地的关东大美,使人物及观众压抑至极的心,得到了酣畅的释放,相信不会有观众不喜欢这个情节,我认为那是剧作家最想表达的一段,代表了心中对于自由理想、放浪情怀、文人风骨的美好寄寓,而现实无觅处,唯凭梦中寻,沉沉的悲剧性,也正是现于此间。     剧中还在着力思考的一点,还有生存的价值和立场。这一段是由顾贞观在眼见吴兆骞变节归来后,痛椎绝望之下的独白来表现的。他说猫狗也是为了活着,人是万物之灵长、宇宙之精华,难道也仅仅为了活着?这并不是个新鲜的思考,但放置在剧情中,似有千钧重量。一个才华横溢的人,为知己注销一生,没能好好地活,而知己归来,已不是当年那个他,气节顿丧,风骨无存,生不如死,二十年的大委屈全部付之东流,岂能不绝望!为了保节,追求人的价值,人要坚守,甚至为此屈膝下嫁,但倘若要保的那个节,只是一个乌托邦式的幻觉,坚守当何处安放?观此剧,我时刻在想历史对现实的警喻,当今文坛遍地都是吴兆骞,却到底还有没有一个顾贞观!如果有,恐怕也只剩了一个孤寂无援的张承志。顾贞观未能免除体制所累,张承志决绝出世,给体制留下一个嶙峋坚硬的背影,留出中国文人的千古一叹。但张承志的深刻的悲哀在于,他没有一个值得消耗自己为之守候的真正的知己。知己需要灵魂的契合,也需要能力的匹配,这条件太苛刻,故而巨人的头颅注定是负重的。随着一个个试金石的考验,曾经的知己都会相继离你远去。一介文人,终其一生最难坚守的其实只是立场二字。而立场的同义词,往往正是痛苦、异端和永远的孤寂。     表演最精彩的一段,就是上文谈到的顾贞观亲见知己变节、悲愤咆哮,那绝望的眼神、招摇的挥袖、如泣的喷发,如此贴合人性,完全彰显了冯远征身后的表演功力和人文修养,先前看前面的戏,还觉得人物太沉闷,太静态,欠一点调度和节奏,但看了这一场,觉得前面的所有沉潜都是有道理的,所有的暗淡都是值得的,哪怕此剧只让我看到这一场,也可为此叫绝赞叹。试想偌大人艺,能把这一场演好的,恐怕也就只有一个冯远征,他的清癯之貌、压抑负重的气质、杰出的爆发力,无人可以取代。但美中不足,是前面手书《金缕曲》一幕,没能完全舒展出来,记得去年看到此处时,我是潸然泪下,当时还是坐在剧场最后一排,只看到扭动的双肩、飞扬的纸片,就有如此强烈的震撼,而这次坐得近了,神态举止都很清楚,却未受其感染,窃以为内在张力还需加劲。张志忠的表演只能用一个帅字形容,从《榆树下的欲望》,即被其征服,强悍的台词、收放自如的张力、精准的人性把握,使其在为数不多的出场中,风头盖过了冯远征。王雷饰演的纳兰性德,有锐气,有义气,有文气,但表演功力的缺失和对技巧的过分渲染,使人物生涩、虚弱、不真实。从我对他的几出剧目的观察中,可以看出是人艺即将扶上马背的新台柱,但稍加比对,会发现这个演员要补的课还太多,十年之内恐怕难成大气候。这里着重要批评的,是所有演员的朗诵功底之差,全然没有将《金缕曲》的意境和风致读出,很是败笔,该向人艺老艺术家好好学学。     舞美的景深很大,荷花池的设计,尤其有深意,有亮点。色调偏重低色温的冷色,也是有章法的。音乐借用了刘欢的《去者》,意境相合,但引用过多,显得导演手法不够自信,而且制作不够精细,尤其是手书《金缕曲》时,高潮的推进太突兀,一下子把审美心境全破坏了,到眼边的眼泪被活活咽下去了,复排犹须改进。人物调度整体上显得有些窒闷,还可以设计得再活跃些、巧妙些。这些只是鸡蛋里挑骨头。我对《知己》其实完全饱含敬意和赞赏,作为标准体制内的一个文学从业者,我觉得它说出了许多有分量的寓言式的真话,它对于中国文化界的社会影响还将得到更大范围的呈现。(作者: 石彦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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