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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立新:北京人艺承前启后的那个人
来源:不详 时间:2014/8/20 22:05:54 点击: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国家一级演员。生于1957年,1975年考入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曾主演话剧《茶馆》《天下第一楼》《北京大爷》《窝头会馆》等,主演影视作品《甲方乙方》《半边楼》《我爱我家》《漕运码头》《楚汉传奇》等。2002年因成功塑造话剧《天下第一楼》的卢孟实和《万家灯火》中的“田政府”荣获文化部第二十届梅花奖。曾获北京市第一届德艺双馨(艺术家)称号,享受国家特殊津贴。     上世纪80年代是话剧的黄金时代     记者:前一段时间在天津看您演的《窝头会馆》,到现在还觉得回味无穷。     杨立新:《窝头会馆》的看点就是话剧的特点——一群小人物,展现大社会。《窝头会馆》是为国庆60周年献礼排的戏,首演是在2009年9月25日,虽然台词里没有一句“新中国来了我们生活就好了”,但这个就是歌颂新中国的。当时一个普通老百姓,他怎么知道共产党来了就一定过好日子啊?话剧是没有可能写三大战役的。CDN-WWW.2586.waNG再比如,一部《雷雨》演了100多年了,我们看《雷雨》,就是一个客厅里发生的故事,可是你从那里面看到那么广阔的一个世界,那个年代的中国全被包括进去了。这就是话剧。     记者:您还记得第一次在舞台上演戏时的情景吗?     杨立新:我是上世纪70年代进入北京人艺的,第一次上台是1976年排的《万水千山》,原来是总政话剧团演的。我就端着一杆枪,跟着大伙儿一块儿从台上跑过去,然后再跑回来。就这样跑了5年龙套。然后才第一次接触到像样的角色,在《日出》里演方达生。其实我们都觉得开始跑龙套是最正常的,老一辈艺术家们总结演员的几大灾难,其中有一条就是毕业就演主角。     记者: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对艺术来说也是特别好的时代,您对那段时期有什么样的记忆?     杨立新:那时候我们就住在人艺三楼的宿舍。因为按照最初的设计,剧场后台是化妆楼,一共四层,同时可以容纳七八百人一起化妆。一般话剧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化妆室,结果除了一楼化妆室功能不变以外,上面的楼层就都成了剧院各部门的办公用房和单身宿舍、家属宿舍。1977年人艺复排《蔡文姬》,排练厅就在我们住的房间斜对面。我们这些学员基本上是从头到尾跟了下来。《蔡文姬》复演轰动京城,观众买票都把首都剧场售票处前面门口的护栏挤倒了。那次我正好在现场,因为买票的观众是从头天晚上开始排队,一直等着第二天早晨9点售票。我早晨起来去外面跑步,正好看到排队的观众往前挤,那个护栏是铁栅栏,中间有垛子断开,可能也不太结实,观众的热情太高了。     记者:您现在回过头看,当时人们为什么那么爱看话剧?     杨立新:上世纪80年代话剧非常红火,因为按照过去的说法,话剧反映社会现象、剖析社会现实最快,最直接,很容易就把很多社会现象搬到舞台上然后进行剖析,甚至有人把它比作像鲁迅说的那样是匕首。后来有那么一段时间由于影视的大发展,在80年代后期,有一段时间话剧比较萧条了。但是北京人艺没有这个现象,北京人艺基本上没有这个阶段,没有受到这个冲击。那段时间北京人艺排演了《天下第一楼》《狗爷涅槃》《小井胡同》《哗变》等多部经典大戏,由于我们自己剧目质量的原因,我们在话剧市场上一直非常好。     记者:但是现在很多演出团体不赚钱,靠拨款,生存很困难。     杨立新:你要说把钱搁在第一位,这个标准是不是有点不太准了?从某种程度上说,话剧赚钱就是目的吗?我们剧院也曾经有过这种情况,这个东西不好说,有的戏虽然好它不一定市场好。因为这个东西咱也分析一下,说艺术性、深刻性,还一个可看性,所谓可看性就是趣味性。那么太可看了是不是就缺少深刻性了?缺少文化批判性了?现在有很多戏它又太趣味性了。你看看老舍的《茶馆》,雅俗共赏,雅到多大的文学家来看,都说这个戏太深刻了,但是不挡着它笑,不挡着它看着让人揪心。     讲中国的故事,演中国的人物     记者:在您心目中“北京人艺”这四个字代表什么?     杨立新:北京人艺之所以能够坚持这么多年,能够有自己的光彩、地位,闪光的金字招牌,靠的是它自己的性格,靠的是这么多代人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得来的。我们要做中国本土固有的艺术,讲我们中国的故事,演中国的人物,包括剧中涵盖的中国人的历史、中国人的文化道德,等等,这才是我们自己的戏。如果只演莎士比亚,演西方的话剧,那么作为一个北京的剧院就是不成立的。     记者:就是说,北京人艺应该有属于北京这个城市的戏。     杨立新:干嘛应该有啊,你就是啊!你想写得深刻吗?写得有思想、有内容、有故事、有历史、有它的生活性吗?那一定是这样的,一定得是北京的故事。夏衍写《上海屋檐下》,老舍为什么不写?因为老舍生活在北京,对不对?那么北京人艺就要紧紧抓住地域性。因为我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我们最能够抓到的、感受到的、体会到的、用思想去挖掘到的东西,是你最熟悉的北京。     记者:这样的戏是不是会有地域的局限性?     杨立新:把这种地域性的东西带到大江南北,人家接受不接受,欣赏起来、感受起来有没有困难,那就要看你的艺术水平高不高了,看你的深刻性,有没有水平,有没有深度。你要有深度,才有可能成全那句话——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不是所有民族的都是世界的,是因为你具备了世界的水平你才能成为世界的。10年前我们在上海演出,上海大剧院的总经理对我说,北京人艺的戏具备三个特点,一是艺术性,一是文化性,一是世界性。所以你们的戏好看。     记者:写自己最熟悉的戏,演自己最熟悉的生活?     杨立新:所以我很喜欢天津人艺演《蛐蛐四爷》这样的戏,北京人艺演《茶馆》,演《天下第一楼》,演《窝头会馆》,我们还会演《小井胡同》,这是对的。表现你本地区的、本民族的东西。莫言之所以得了诺贝尔,不是因为他写了《理查五世》,那玩意儿不是他的长项,他写不了,他只能照着葫芦画个瓢,人家就写人家的高密县,才能写到骨子里,写到血液里。文学是什么,老话叫人学,你体验最深刻的是什么?是你自己,是你周围的那些人,是你的母亲,你要把这些东西写透了才成。     记者:您觉得从现状来看话剧的发展是一条光明大道还是荆棘路?     杨立新:你可能说的是体制改革的问题吧?没有好的作品那就抓作品。你得给时间抓作品。曹禺年轻时是谁培养的?有人给他发工资吗?对不对?还有一个,文学就是批评现实的,文学家是理想主义者,是给社会挑毛病他才能找到矛盾。光靠歌功颂德不行,那样的戏能看吗?     现在看《我爱我家》还能捧腹大笑     记者:很多“80后”在网上常常会回忆《我爱我家》,现在看这部电视剧仍然是经典中的经典。     杨立新:《我爱我家》也是得益于编剧梁左,那是他用了多少年积累的东西。他是学中文的,他母亲是著名作家,父亲也是《人民日报》的笔杆子。他正好处在一个文学和相声的交叉点,他特别喜欢相声。这么厚的《中国相声大全》,拍《我爱我家》的时候,400块钱一套,我咬了咬牙没舍得买。他几乎是都背下来了,不光是背下来了,他是从文学角度进行了梳理、归类。     记者:是剧本决定了一部优秀喜剧的基础。     杨立新:你平时遇到一些人,你会把他们分类吗?但相声这门艺术是会这样做的。比方说我们在天津听刘文步刘先生的相声,他就给一些人分成三类来研究,他们是搞语言的,这是专家。什么时候该铺,什么时候该垫,他为什么能在台上一张嘴就让你乐,让你交钱去听,为什么?他是专家,他有独到之处。人家梁左对相声进行了梳理,什么样的包袱怎么样使,什么情节用什么样的包袱,无形当中做了好长时间准备。在此之前他还写过相声,不止一个啊。《虎口遐想》多棒的相声啊!所以他才能创作出《我爱我家》,现在再把《我爱我家》剧本拿来看上几行,还能让你捧腹大笑。     记者:您看《我爱我家》成功的原因还有哪些?这种成功现在还可以复制吗?     杨立新:《我爱我家》因为有现场观众的互动交流,就像说相声,相声是不能对着墙说的,因为演员要是不知道观众乐不乐,包袱响没响,他就不知道怎么说相声。另外就是每集都是对着观众一个小时拍完,与其叫拍摄不如叫演出,基本上就和小话剧没什么分别。演员必须在短时间内把自己的台词、对手的台词、机器的角度位置全部记住。《我爱我家》拍得比较顺畅,也是因为用了不少话剧演员。带动现场的观众是一件挺难的事,但没有观众演喜剧可能就更难。这样的作品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好几个比梁左还棒的,也许10年20年找都找不到一个梁左,这都完全有可能的。那就要看我们的社会氛围是不是有益于艺术家的成长。     记者:您觉得喜剧应该怎么演?     杨立新:其实,当时英达找我时我就说我不会演,我在剧中的表演也不是喜剧,是这个角色的台词动作表演具有喜剧性,所以观众觉得好笑。我觉得喜剧最难演,它需要演员找准节奏,分寸把握得特别巧妙。演员在台上是分裂的,要想着台词,演着现在的戏,还要想着后边谁上场。除塑造人物,还要把握作品的文学性和风格。     演而优则导,演萧何很过瘾     记者:《窝头会馆》您就已经担任分场导演了,今年北京人艺复排《小井胡同》您又出任导演,转型做导演目的是什么?     杨立新:2009年云南省话剧团排了一个话剧叫《我的西南联大》,编剧是我的好朋友,他发现我有个特点,就是能够帮助演员把人物塑造出来,于是就推荐我去导。那也算是第一次做导演,纯粹是“兼职”。《窝头会馆》你说濮存昕、宋丹丹、徐帆、何冰这几个人还用导吗?都是非常成熟的演员了。《小井胡同》1983年首演时曾引起很大轰动,当时的主演是林连昆、韩善续等老艺术家,那时候我在里面演了一个配角。现在我们复排这个戏,主要是为了纪念去年8月去世的这部戏的作者李龙云先生。这次做导演,也是希望通过复排这部戏,将自己的经验教给年轻人,继承北京人艺的传统。     记者:对于年轻演员来说话剧表演的难点在哪儿?     杨立新:演话剧本身并不难。大多数人经过专业的训练后,都可以掌握一定的手段和技巧。话剧表演的基本元素是“喜怒哀乐悲欢愁”,所有的话剧表演都是由这几块儿带动的。演员本身要知道自己演的是什么,这一点很重要。戏剧本质上还是一个文学问题,北京人艺的话剧剧本大多出自大戏剧家、大文学家的笔下,并且经过反复地修改和提炼才能拿来跟观众见面。所有表演艺术,它的母体是文学,没有好的文学作品它是演不出来的。没有好的文学挖掘、文学体现,怎么进行二度创作?所以演员应该了解戏剧文学这门学问。     记者:听说您在拍《楚汉传奇》的时候也会现场修改剧本,这也是导演的本能吗?     杨立新:其实演员拍戏过程中适当修改剧本是很正常的事情。有时演员在戏中会加入个人的想法,自然会提出建议,但当然得是在导演同意的前提下。比如刘邦退居沛县,意志消沉不想再打天下,萧何来劝说他的那场戏,原剧本中写得有些拖沓,拍戏时我就和高希希、陈道明研究如何才能更有说服力。观众最终看到的那场戏就是我修改的。有些东西是剧本当中不提供的,比如说萧何是律吏,定了法律叫《九章律》,写的什么,剧本没有,尽管剧情也不是特别需要,但对于理解这个人物还是很重要的,所以也要去了解。     记者: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所以在《楚汉传奇》里萧何也是至关重要的人物,谈谈您对这个人物的理解。     杨立新:当然咱们知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指的是韩信的命运,但现在拍完这个戏,大家也许会觉得汉朝没有萧何,就成不了天下。各个朝代,一个成功的君王身边都有这样的人。中国历史上不乏这样的人,萧何处理问题的方式,我们在后世也可以找到很多类似的人物,比如诸葛亮、周总理,所以我在演萧何时就想到从这些人物的性格上入手。君王可以不想,你不能不想,所有的事情都要想到前面。     印象:他塑造出许多令人难忘的“这一个”     蛇年伊始,杨立新又火了一把。《楚汉传奇》作为开年大戏在各卫视台热播,杨立新在剧中扮演了关键人物萧何。随后,金牌编剧王丽萍再推新作,黄昏恋题材的《我家的春夏秋冬》聚焦当代中国家庭生活,他又成为片中头号男主角。今年北京台春晚现场,杨立新与北京人艺的老艺术家郑榕、蓝天野、吕中,青年演员孙茜一起给观众拜年。从这一组合中,我们也不难看出杨立新在北京人艺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     屈指数来,杨立新与北京人艺结缘已整整37年。1975年高考制度尚未恢复,高中毕业的杨立新偶然在报纸上看到北京人艺学员班的招生广告,为了留在北京,他前去报考。考试中,他朗诵了《西沙组歌》的序歌,又与林连昆老师对了一折《智取威虎山》,轻松过关,从此走上演艺之路。     从杨立新的履历表可以看出,《半边楼》是他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但真正让他家喻户晓的,还是那部经典中的经典——《我爱我家》。上个世纪90年代初,中国首部室内情景喜剧《我爱我家》红遍大江南北。杨立新扮演的贾志国是一个有点儿怕老婆、有点儿小心眼,又善良正直的公务员,这个喜剧中的非喜剧人物,反而与剧中其他角色形成了强烈反差,从而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很多人不太清楚的是,杨立新后来还干了一件可以写入电影史的事——为《霸王别姬》中张国荣扮演的程蝶衣配音。张国荣说话有浓厚的广东腔,后期制作时,陈凯歌找了很多演员来配音,效果都不理想,最后英达推荐了喜欢京剧的杨立新。《霸王别姬》录音时,录音师弄一个杠,吊着话筒伸到大银幕前四五米处,杨立新仰着头冲着画面,消解掉声音的头腔共鸣,找到了最接近张国荣的声音,于是才有了那句让人难忘的“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去年年底,北京人艺的大戏《窝头会馆》来天津演出,天津大剧院为演员们组织了一场茶馆相声表演。那天现场,人艺的演员们刚刚坐在观众席上,便听到后面的人指着杨立新说,看,那个穿红夹克的,不就是那个谁吗?     没错。“那个谁”,正是杨立新给观众留下的印象。多年来,无论在影视剧还是话剧舞台,杨立新都不是那种经常以男一号出现的明星。但当我们看完这部戏很久后再回忆,却会发现杨立新塑造的角色总会一下子凸显出来。他也常拿戏曲行里的“里子”来比喻自己,这样的人物在整出戏里不是主角,但戏中地位又非常重要。如果把一个水平不高的演员放在这样的位置,整个戏可能就提不起精神了。     2002年,杨立新开始担任北京人艺戏剧演员队队长。在人艺舞台上,他从小字辈成了老大哥。他说,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坐在人艺成立纪念大会的台上,前面少了好多昔日的老辈儿,顿时有种“站直喽,别趴下”的责任感。     今年1月20日,于是之先生去世,悲痛之余,杨立新写下一篇怀念老前辈的文章:“我们当面都叫他老于,你要叫他一句于院长,他会很莫名其妙地看你一眼。这也是老人艺的传统。当年,院里人管曹禺叫曹头儿,管英若诚叫老英,一直叫到人家当副部长……现在想起来,人艺的老前辈们嘴上不说,但真是把你当家里人看啊。”     老辈儿奔不动了,小辈儿该顶立门户了。北京人艺今年将复排30年前的京味话剧《小井胡同》,当年在剧中扮演小角色的杨立新,这一次也将出任导演,担负起更大的责任。     如今,连杨立新的儿子都已经踏入了演艺圈——25岁的杨玏,从小在人艺长大接受表演艺术的熏陶,长大后到美国杜克大学戏剧系深造,曾在冯小刚的大片《非诚勿扰2》中担任副导演。今年1月,宁财神策划电视剧《传承》,杨立新与杨玏扮演一对父子。正如片名所示,父亲的艺术基因传承到了下一代人身上。     作为明星的杨立新还是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他特别怀念住在北工大附近小区的那些年,他推着自行车去自由市场买菜,迎面碰到不认识的街坊,会互相说一句:“你好,再见。”他也喜欢舞台上与观众互动的感觉,在那样特定的时空中,所有人都知道台上的戏是经过排演的、是虚构的,有些人已经看了一场又一场,可还是会为剧中人物激动、欢笑、流泪,这真的是很奇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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