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声川:灿烂的文明一定会有发达的戏剧
来源：不详 时间：2014/8/20 22:13:00 点击：
在大多数观众眼中,《暗恋桃花源》大概是赖声川最具标志性的作品；而对于赖声川来说,《如梦之梦》才是他话剧生涯中一个里程碑。(新华社资料照片)
如果你看过话剧《暗恋桃花源》和《宝岛一村》,自然不难理解赖声川为何被《亚洲周刊》誉为“亚洲剧场导演之翘楚”,被BBC评为“现今中文最顶尖的剧作家”。
无论是讲述一个剧场同时租给两个剧组的“乌龙”故事,还是描绘台湾眷村半个世纪的时光流转,12岁才从美国回到台湾的赖声川,总能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在悲与喜的极致中自如穿行,吹皱这个古老民族的记忆之殇,拨动两岸中国人最柔软的心弦。
如今,赖声川即将和大陆观众共赴这迟到十二年的约会——《如梦之梦》。他说,这是他戏剧生涯中“最独特”的作品。
“看完这部戏,本身就值得炫耀”
《如梦之梦》的独特在于它的时间和场地。一部长达近八小时的话剧,对演员和观众无疑都是巨大的考验。这部号称可与国际著名话剧导演彼得·布鲁克的史诗巨制《摩诃婆罗多》相媲美的作品采用360度环形表演区,三十多个演员、一百多个角色、三百多套的服装……文化评论家周黎明说,坚持看完这样一部戏,本身就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曾有人质疑赖声川创作《如梦之梦》是为了“标新立异,炫耀自己讲故事的技巧”,赖声川对本报记者表示:“如今长戏很流行,很多人都在制作长戏,观众也觉得看完一场长戏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cdN-wWW.2586.WANG但是我真的觉得《如梦之梦》就是这样,就是这么长,要它变短,真的不可能。”
之于赖声川,这令人惊叹的形式只是戏中探讨的人生观价值观的一件漂亮外衣。
1983年,刚刚获得美国伯克利大学戏剧博士学位的赖声川,应台湾戏剧界前辈姚一苇先生之邀回到台湾,那时的台湾根本没有现代话剧这一行业。
1985年,《那一夜,我们说相声》如同一枚重磅炸弹炸开了台湾话剧界这一湾死水,赖声川一夜之间成为台湾剧院炙手可热的新星。那一年,有报道这样评论:“赖声川拯救了台湾相声!”
随后《暗恋桃花源》等好戏接踵而至,赖声川也成为台湾甚至整个华语剧坛扛鼎的大师。事实上,赖声川带来的不仅是几部好戏,而且是整个台湾剧场的繁荣。
如今大陆已经上演了多部赖声川的话剧,《暗恋桃花源》《宝岛一村》《十三角关系》等等,几乎场场爆满,叫好又叫座。但凡是有赖声川署名的戏,一旦开始售票必将被抢购一空,几乎次次都是一票难求。
谈起事业,赖声川常说自己“蛮顺的”。但看似幸运的他其实并非一帆风顺。15岁时,父亲过世,母亲独自一人抚养赖声川兄弟；24岁,初到美国求学,全部生活费就被朋友做生意亏掉,无奈之下他和夫人丁乃竺在餐馆端了五年盘子；40岁时,事业陷入瓶颈期,他也曾一度抑郁。
一路坎坷,赖声川依旧从容不迫。这大概与他学佛有莫大的关系。早在大学时代,赖声川就尝试着读一些佛法,后来因朋友介绍接触了藏传佛教,便在如今新北市新店的五峰山上学佛。今天,佛法不仅已经完全融入到了他的生活和思想之中,还融入到了他的作品之中。
赖声川回忆:从1983年底,他和妻子就从尼泊尔、印度、不丹请一些老师去台湾。有时候老师一来就十几个人,他就把阳明山的老房子让给他们做法会。有时候他在学校排戏,开车回家,看到门是开着的,门口大概100双鞋子,知道法会还在进行,就小心地进去。《那一夜,我们说相声》里,有一段讲一个单身汉买了一台电视,突然家里人变得很多,多到他回家也没人理他,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了,他的家被别人占领了,这种细节跟他自己的经历很相似。
演员谢娜曾这样描绘赖声川:“每次拍完戏,赖导从来不说你这样不行,你应该怎样,他会说,是不是能换一种方式看一看?”在演员们的眼中,赖声川从来都是一位非常温和的长者。佛家所讲的“不强求,不妄取,贵在随缘”是赖声川一贯的处事风格。
起初,赖声川并不敢直接把佛法表现到作品里面,生怕给观众留下传教的观感。但后来他改变了这种想法,创作《如梦之梦》时便直接把佛法写了进去,反倒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好评。 梦的起点在菩提伽耶 “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何如,如梦之梦。” 当演员念出序幕中最后这一句诗,《如梦之梦》的故事正式拉开帷幕。 记者问赖声川能不能简要概括一下这部戏要表达的思想。这位长发的文艺老青年顿了一下,慧黠地说:“愿意来看《如梦之梦》的观众就是愿意来剧场待满八个小时,他应当是对自己的生命有所追寻的。这个戏就是个旅程,就是带你看整个生命。真的要告诉观众什么,如果我能用一句话来说我就不用做编剧了。还是去看戏吧。” 千禧年前的11月,赖声川在释迦牟尼佛成道之所——印度的菩提加耶参加十天的佛法研习营。有一天下午,他带着笔记本去绕佛塔,午后的阳光映射塔身,让绕塔的朝圣者们深深感受到佛塔的庄严。后来他在附近的菩提树下找了个位子坐下,开始写起东西,脑子里的人物、时空,彼此间的关系不断浮现,一张纸写得密密麻麻,他的笔不断地舞动,直到“没有光了”。 故事的上半阙讲述了医学无法确诊的“五号病人”在濒死前所做的追寻,下半场则是名妓顾香兰死前回顾一生。故事的中心主题环绕着生命的追寻、死亡,及人生带来的重复生命模式。 整出戏像一次庞大的旅行,从主角的生命末端开始,故事层层相套,医生的故事包着五号病人的故事,五号病人的故事包着顾香兰的故事,从台北的医院,到台北市、到巴黎、到上海、到二十年代的上海,到三十年代的巴黎、一直到五十年代的法国,最后再回到台北病房。 八小时的旅程,两辈子的故事。 2000年,赖声川把《如梦之梦》搬上了台北的校园舞台,连演八场。从白天演到晚上,中间会有三次休息,包括晚餐。如果平常日子是礼拜一看3个小时,礼拜二看3个小时；礼拜六、礼拜天是全程连续演。观众在中间,戏绕着四周。“观众座位是360度,可旋转的,观众就坐在像办公室里的那种转椅上。全部人流跟着戏一起转过来、转过去,一直转。”赖声川回忆。 环形舞台的概念是从信众绕行佛塔的概念出发,观众坐在旋转椅上看戏,就如同朝圣者以顺时针方向环绕着一个神圣的“空间”；演员们也像朝圣者般以顺时针方向绕着观众,演出一场场人生的戏。 香港话剧团的毛俊辉到台北看到了这个校园版本认为这个戏很有魔力,就找到赖声川说香港话剧团要做这个戏。毛俊辉花了一个月时间说服董事会,道理是香港话剧团要转型,不再完全依赖政府,认为用《如梦之梦》来转型是最好的。 赖声川对崇尚快速消费的香港市场并不看好。但没有想到演出前一个月,票就全部售罄。台湾最负盛名的两厅院剧场负责人跑去香港看戏,觉得让香港先做“真的有点丢脸”。2005年,《如梦之梦》又回到台湾,完成了至今最后一场演出。 在大多数观众眼中,《暗恋桃花源》大概是赖声川最具标志性的作品；而对于赖声川来说,《如梦之梦》才是他话剧生涯中一个里程碑。 “虽然很难说以后的作品有什么不同,但是我感觉我的心态已经很不同了。《如梦之梦》以后是一种很不一样感觉,我自己对戏的敏锐度突然有一个质的提升。”赖声川如是说。“就像写文章一样,初学的话,真的不知道自己写到哪儿了。但是《如梦之梦》之后,在还没有剧本的时候我就知道一段戏大该会有几分钟,也知道它在剧本中大概的位置在哪儿,操控能力强了很多。” 一直令赖声川遗憾的是《如梦之梦》此前一直无缘登上大陆的舞台。此次保利剧院愿意与之合作,他非常开心。“做这部剧,肯定是赔钱,更多是意义上的东西。”当赖声川说起几个月后保利剧院会把现今的坐席和舞台全部改造成传说中的环形剧场,坐在他对面的记者也不由得一阵神往。 记者:《如梦之梦》的票价将会定在什么价位? 赖声川:我是个理想主义者,我希望戏的票价是零,可以永远演下去,但这是不可能的。其实我的理想很简单,我并不是希望看戏不要钱,我觉得看戏不要钱反而会让看戏的人会不重视这件事,会藐视这件事,有一个适当的价钱,让所有想看的人、可以负担得起的人来看,这就是我的理想状态。 不过不知道《如》的票价会定到多少,但是不可能便宜。位置有限,制作又庞大,除非有人出来做善事。如果是美国方式就是企业赞助,什么都不要求,就是要求它的名字在上面,他们觉得这是很大的光荣,为这个社会制作出这样的一部戏。欧洲的方式就是政府帮助,政府会花非常多的钱,会全部买单来做,那票价就会非常一般。我们慢慢来吧,这样的方法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不可能的。 记者:话剧能否获得较大的利润? 赖声川:现在话剧的市场刚刚起步,很多人认为话剧是可以赚钱的生意,但长期来讲并非如此。话剧是社会需要的一种活动,但是它的成本还是很高的,毕竟它是手工业,不是像电影那样。电影成本高,但是拍出来以后可以复制成一千个拷贝到处放,但是话剧永远就是一组人在演。最了不起的就是形成百老汇那种情况,分A组B组,也就是两个团队在两个城市演而已,不可能复制成一千个城市一起演。 记者:黄磊说他希望话剧可以成为一个民族的日用品而不是奢侈品,对此您怎样看? 赖声川:我觉得这个话说得太好了,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努力的。我觉得没有一个活跃的话剧文化的民族就像是缺了什么,没有活水的感觉。看以前灿烂的文明,它的戏剧一定是很发达的。我们就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我一直相信中国人的话剧可以在世界上占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不过现在还有很多地方,很多二线城市,一个城市几百万人,几千万人没有什么文化活动。老百姓愿意掏钱、愿意花时间这两件事情都很重要,我觉得这是我们的挑战,也是我们的机会。大家一起努力,当文化变成一个日用品的时候,一切都将会是不一样的。（刘瑶 李坤晟）
起初,赖声川并不敢直接把佛法表现到作品里面,生怕给观众留下传教的观感。但后来他改变了这种想法,创作《如梦之梦》时便直接把佛法写了进去,反倒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好评。 梦的起点在菩提伽耶 “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何如,如梦之梦。” 当演员念出序幕中最后这一句诗,《如梦之梦》的故事正式拉开帷幕。 记者问赖声川能不能简要概括一下这部戏要表达的思想。这位长发的文艺老青年顿了一下,慧黠地说:“愿意来看《如梦之梦》的观众就是愿意来剧场待满八个小时,他应当是对自己的生命有所追寻的。这个戏就是个旅程,就是带你看整个生命。真的要告诉观众什么,如果我能用一句话来说我就不用做编剧了。还是去看戏吧。” 千禧年前的11月,赖声川在释迦牟尼佛成道之所——印度的菩提加耶参加十天的佛法研习营。有一天下午,他带着笔记本去绕佛塔,午后的阳光映射塔身,让绕塔的朝圣者们深深感受到佛塔的庄严。后来他在附近的菩提树下找了个位子坐下,开始写起东西,脑子里的人物、时空,彼此间的关系不断浮现,一张纸写得密密麻麻,他的笔不断地舞动,直到“没有光了”。 故事的上半阙讲述了医学无法确诊的“五号病人”在濒死前所做的追寻,下半场则是名妓顾香兰死前回顾一生。故事的中心主题环绕着生命的追寻、死亡,及人生带来的重复生命模式。 整出戏像一次庞大的旅行,从主角的生命末端开始,故事层层相套,医生的故事包着五号病人的故事,五号病人的故事包着顾香兰的故事,从台北的医院,到台北市、到巴黎、到上海、到二十年代的上海,到三十年代的巴黎、一直到五十年代的法国,最后再回到台北病房。 八小时的旅程,两辈子的故事。 2000年,赖声川把《如梦之梦》搬上了台北的校园舞台,连演八场。从白天演到晚上,中间会有三次休息,包括晚餐。如果平常日子是礼拜一看3个小时,礼拜二看3个小时；礼拜六、礼拜天是全程连续演。观众在中间,戏绕着四周。“观众座位是360度,可旋转的,观众就坐在像办公室里的那种转椅上。全部人流跟着戏一起转过来、转过去,一直转。”赖声川回忆。 环形舞台的概念是从信众绕行佛塔的概念出发,观众坐在旋转椅上看戏,就如同朝圣者以顺时针方向环绕着一个神圣的“空间”；演员们也像朝圣者般以顺时针方向绕着观众,演出一场场人生的戏。 香港话剧团的毛俊辉到台北看到了这个校园版本认为这个戏很有魔力,就找到赖声川说香港话剧团要做这个戏。毛俊辉花了一个月时间说服董事会,道理是香港话剧团要转型,不再完全依赖政府,认为用《如梦之梦》来转型是最好的。 赖声川对崇尚快速消费的香港市场并不看好。但没有想到演出前一个月,票就全部售罄。台湾最负盛名的两厅院剧场负责人跑去香港看戏,觉得让香港先做“真的有点丢脸”。2005年,《如梦之梦》又回到台湾,完成了至今最后一场演出。 在大多数观众眼中,《暗恋桃花源》大概是赖声川最具标志性的作品；而对于赖声川来说,《如梦之梦》才是他话剧生涯中一个里程碑。 “虽然很难说以后的作品有什么不同,但是我感觉我的心态已经很不同了。《如梦之梦》以后是一种很不一样感觉,我自己对戏的敏锐度突然有一个质的提升。”赖声川如是说。“就像写文章一样,初学的话,真的不知道自己写到哪儿了。但是《如梦之梦》之后,在还没有剧本的时候我就知道一段戏大该会有几分钟,也知道它在剧本中大概的位置在哪儿,操控能力强了很多。” 一直令赖声川遗憾的是《如梦之梦》此前一直无缘登上大陆的舞台。此次保利剧院愿意与之合作,他非常开心。“做这部剧,肯定是赔钱,更多是意义上的东西。”当赖声川说起几个月后保利剧院会把现今的坐席和舞台全部改造成传说中的环形剧场,坐在他对面的记者也不由得一阵神往。 记者:《如梦之梦》的票价将会定在什么价位? 赖声川:我是个理想主义者,我希望戏的票价是零,可以永远演下去,但这是不可能的。其实我的理想很简单,我并不是希望看戏不要钱,我觉得看戏不要钱反而会让看戏的人会不重视这件事,会藐视这件事,有一个适当的价钱,让所有想看的人、可以负担得起的人来看,这就是我的理想状态。 不过不知道《如》的票价会定到多少,但是不可能便宜。位置有限,制作又庞大,除非有人出来做善事。如果是美国方式就是企业赞助,什么都不要求,就是要求它的名字在上面,他们觉得这是很大的光荣,为这个社会制作出这样的一部戏。欧洲的方式就是政府帮助,政府会花非常多的钱,会全部买单来做,那票价就会非常一般。我们慢慢来吧,这样的方法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不可能的。 记者:话剧能否获得较大的利润? 赖声川:现在话剧的市场刚刚起步,很多人认为话剧是可以赚钱的生意,但长期来讲并非如此。话剧是社会需要的一种活动,但是它的成本还是很高的,毕竟它是手工业,不是像电影那样。电影成本高,但是拍出来以后可以复制成一千个拷贝到处放,但是话剧永远就是一组人在演。最了不起的就是形成百老汇那种情况,分A组B组,也就是两个团队在两个城市演而已,不可能复制成一千个城市一起演。 记者:黄磊说他希望话剧可以成为一个民族的日用品而不是奢侈品,对此您怎样看? 赖声川:我觉得这个话说得太好了,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努力的。我觉得没有一个活跃的话剧文化的民族就像是缺了什么,没有活水的感觉。看以前灿烂的文明,它的戏剧一定是很发达的。我们就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我一直相信中国人的话剧可以在世界上占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不过现在还有很多地方,很多二线城市,一个城市几百万人,几千万人没有什么文化活动。老百姓愿意掏钱、愿意花时间这两件事情都很重要,我觉得这是我们的挑战,也是我们的机会。大家一起努力,当文化变成一个日用品的时候,一切都将会是不一样的。（刘瑶 李坤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