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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坚:二话罗中立

      话说近日因为网传著名画家罗中立儿子罗丹婚礼玛莎拉蒂、兰博基尼、法拉利、保时捷、尼桑GTR……等顶级跑车车队照片(事后当事人有通过成都媒体澄清),引起了人们对跟热门“官二代”、“富二代”对应的“艺二代”一词关注和讨论,而且舆论、意见“惯常”地呈现出负面的倾向。

  其实,这档时间,香港的李嘉诚也高调“分财产”,我可绝少见到这种大陆特色的“负面”舆论情绪,就像美国的那位“富千金”帕丽斯-希尔顿,人们倒是很愿意当成“娱乐”享受的。为什么?因为,李家分的是“私产”,香港是“一国两制”中的另一制,那里是公认的现代“法制社会”,人们对李家的“富二代”没什么额外的“想象空间”。可是,罗丹的父亲可是“公立”四川美院现任院长呢——标准的一位“学官”!

  所以,“官二代”的问题,有时是“二代”问题,但也很可能是“官”问题。大家要理解这样的舆论逻辑,更何况,逻辑之外,也有诸点事实证明。cdn-wwW.2586.WaNG比如我举罗丹二例:1、他是在罗中立在位川美院长的“当政”期间留校的,当院长的“父亲”把自己儿子直接留校,这是什么“行政”?包括他从川美附中直接“保送”上川美,那是什么“高考制度”?2、川美有一个“罗中立奖学金”,但罗丹却获过该奖——父亲“亲自”给儿子颁奖,难道一个公共奖要搞成“酱文化”吗?

  “二代”可能很优秀,或者不优秀,都没问题的;但毫不避嫌的的“官”,也许才是问题。下面我就再顺着“二话罗中立”。

  罗中立传奇不老?

  最近,一条“不老传奇继续,罗中立连任川美院长”的媒体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我记不清最近多少次在媒体上重复读到狄更斯《双城记》中的“万能开头”了。无论大家能否在狄更斯那个名段里理解到我——相信不止我——之前关于“改革声声”的喧哗反而延续“最坏”“失望”的情绪,却都应该能用这名段延伸到这个新时代里的深刻蕴涵,解读“罗中立的不老传奇”。当然,谁都活在“这个新时代”里,怎么解读这名段的意蕴,罗中立是主体,其他人也是主体。

  我认为,无疑,这是罗中立最好的时代。改革开放之初,他凭一张超级写实主义画作,就一举奠定在蜀地的“父级”位置,为以后的权力地盘打下牢靠基础。放眼世界,一张写实作品能谱写艺术、权力的如此“传奇”,本身就是一种罕见“神奇”。我无意否认在时代机遇面前罗中立出道之初个人能力、勤奋等因素,但不可否认恰好更有“最坏的时代”这个因素——中国特色的很多“传奇”、“超神”往往都是“最坏的时代”所赐。一位中央级美院副院长回顾自己从文革等特殊年代走过来反而成为“成功艺术家”的经历,曾不知荣耻地说过“愚昧作为一种养料”的话,这话的意思正就道出了“最坏的时代”在一些成功艺术家、艺术官员心目中的“特殊价值”。大家想想,如果没有“文革”等“最坏的年代”造成的断裂,如果时代都像很多风调雨顺的国家的文化、艺术、传统那样平稳更递,“艺术春天”、“文艺春风”不是什么望不可及的奢物,写实古典技术司空见惯,哪里还需要什么暴吃“愚昧养料”来书写“传奇”、“神奇”提振神经呢?《双城记》里的人物卡顿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看到这个时代的邪恶,和造成这一恶果的前一时代的邪恶。”此话也是道出了两个时代关联的意思。

  就这样,1997年,罗中立顺理成章坐上四川美院院长官位。很荣幸,这又是一个罗中立最好的时代:邓公南巡后开启市场年代,艺术市场化不说,此后教育也市场化,迎来了高等教育大扩招、大跃进的时代!向财政要钱给钱,向学生收钱给钱,这是多好的时代——但这样的“最大校园”、“最多学生”、“最高大楼”之类的景象太多了,你有我有,你能我能,很难说哪样是“川美天下无敌”,我不知道何来逻辑由此又导出“罗中立传奇”。但自此之后,有一个“罗中立不老传奇”却千真万确:直到现在这次续任,按官任政策4年一届计算,他“神奇”连任4届共计16年,且仍将有机会再续。环视当世中外,此何止“传奇”,当下现存,恐只北朝鲜、叙利亚、古巴等极少数现象可及!

  这不是罗中立一个人在“传奇”,仍有无数制造罗中立“传奇”的“传奇”,罗中立传奇不老,总有什么老……

  所以,这又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种“最坏”,也许,面对坐镇着千公顷万公顷校园延续着N届连任“神奇制度”的罗中立,向青天发出那个“大学大师何在”的永世之问有点为他之难;这种“最坏”,也许,敲问省里厅处的权力系统何以会让这样的“神奇制度”得以延续,也有些云里雾里无影无踪……只是,同在川美,不久前,有一件事值得一提:面对同是官任政策不符的高名潞,有一位名叫牟群的教师行使自己的基本权利公开提出质疑,他的合理质疑得到很多师生的支持回应——这一定程度上就是间接质疑“罗中立行政”。那么,现在呢?面对“罗中立传奇”呢?是相信制度,相信更多同样可能优秀、并可能提供多元化的继任者和后来者,还是只相信“传奇”呢?都说,民主是从底下开始的,也许,底下川美已无“群”。难怪啊,多好啊,川美人很能玩“天真卡通”——这是最好的艺术,这是最坏的艺术!

  媒体并没有写到罗中立如何回答“一而再再而再连任的奥妙何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欲望促成此为”这些问题。不过,第一,按习惯,他及他的同道们也必有回答这类问题的程式,比如“领导强留盛情难却”之类让问的人都觉得他不干你都吃亏的巧答;第二,同样按行情,罗中立真按政策退下院长岗位,对应着的“续任”岗位,并非没有可能,比如他完全有“综合能力”像杨晓阳那样往更高的“国家级”位置上走;第三,正如罗中立连不连任院长、任多长时间院长这样的问题,媒体要像探究“私事”那样小心先向罗中立本人证实,“选院长”这样的“公事”,目前在大学里仍然主要还是“上面人”与被选者之间“互动”进行的,大学的“师生主体”还没有什么实质话语权。对此,我这个宁愿相信制度也不相信“好人”的人,第一种“动我以情”的招数没有任何说服力,第二种“延续制度”不在我此文关心的范围之内,第三种“选举主权”一般人无能为力。媒体报道里,倒是列出了一些意在证明“罗中立优秀”的政绩,我相信这些都符合现实套路以及相关支持之的“罗啦(啦队)”的喜好,但是,同样是因为制度,我也完全可以举出现实官场诸多权力的“腐招败例”做相反论证,何况,罗中立的连番续任本身更证明了官场制度弹性和权力超强之值得警惕!我本人有限的大学教育生涯的观察里,看着权力如何把自己儿女、三亲六戚的利益安排得妥妥当当等经验,也已足够让我对权力的“无理延续”抱有更高的警惕。另外,优秀者能“让贤”为什么不能成为另一种“优秀”?如果将“制度”与“人心”联系起来看,当然就是“制度在于人为”、“制度之下是人心”,但就如没有“让贤”的人心,乃至因更大的私心破坏制度,应该选择寄望“人心”还是寄望“制度”?罗中立这么多年的“独蹲”,几乎让外界难再知道川美是否还有更多的优秀领导者、是否还在通过“有效制度”哺育更多的未来优秀领导者,这难道不是一种更大的局限吗?

  正如我情绪所显示的,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据称狄更斯也是悲观主义者。但,我仍然有我自己关于“最好的时代”的理解。内观本国,且不说近日的“改革声声”,近期的“教育规划”、“高教改革”的高层示意及至“高校独立”、“去行政化”的底层呼声,都在有限的范围内标示着“时代的好”;环顾国际,遍及全球的“之春浪潮”有目共睹,“最好的时代”的脚步再不走过我们身边,耳贴地皮我们也能听到前进的步声频频传来,比如,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主导的新宪法草案,其中深受非议的一点,就是他为使自己自2000年接手家族的总统权力(在已任14年的基础上)可能延续到2028年打好埋伏,我们从由引发的抗议声中,加深理解“制度正义”何以会成为基本的权利要求。所有这些“好”,即使我们不能马上享有其真实“果实”,但起码给我们传送了关于“什么是最好”的概念和“追求最好”的信念,于是,那些“坏”和“最坏”将可能在活生生的时代的时间维度里显现出他们的难堪的真容。

    谁是“傻子班”艺术生?

  “新续任院长”罗中立先生近日向媒体透露构想,准备在四川美院开办“艺术尖子班”。我不知道这样的举措是否将是罗先生“传奇的”长达16年院长任期中新续任期里的“最猛一把火”,但说实话,这样的构想,放在教育界看,实在陈旧、逆流得很;而放在艺术教育界看,虽似是“开创”、“创举”,成败皆可当是一项前无古人的“教育政绩”,但改革开放初期艺术界刚开世面时热炒的“绘画神童”及续后见证的“神光黯然”结局,多少已让现在见惯世面的艺界无甚期待心理。可是,这毕竟将是一项涉及“投入”和“产出”的教育举措,而且其还提示着存在于艺术教育界的类似于“精英教育”的思维和暗流,关注、审视其利害,给公众以启示,是有一定价值的。

  教育界在高教领域最著名的“尖子班”教育实验,是早期中国科大的“少年班”,那曾经该寄托过多少官员、公众“振兴科学”热望及寄附过多少家长、考生“铸成龙凤”羡慕。此后,继有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浙江大学、国防科技大学、西安交通大学等十多所名校开设试点。后来,“几十年培养不出一个学科带头人”的无奈成果乃至“疯了”、“出家”的传闻和事实,不得不在浪费数年公共教育资源后,迫使教育界下定决心停止这类“超常教育实验”。更何况,从教育属性的性质上讲,此确实涉及“公共”和“私人”之别,例如,如果罗中立院长怎么按自己的“家长权力”意愿,在家里严施家法,像那些“虎妈狼爸”那样,把自己的子女培养成“艺术尖子”、“艺术天才”,旁人难置可否,但“院长权力”意愿却绝不可不考虑“公共属性”的。此点,就目前整个教育界而言,有普遍说服力的事实是:就在罗院长也参加的2012年两会上,众多代表、委员联名建议在教育界停止“三好学生”评选活动。与此有内在联系的各地“尖子班”教育早被明令禁办,虽然有由于追求升学率的“教育政绩思维”诱因催生的诸多明顺暗违现象,但“教育平权原则”已被公众尊认。

  于此逻辑回观罗院长的“传奇构想”,正有诸点“公共”疑问。第一,谁是“艺术尖子”?当年科大的“少年班”招的是“科学尖子”,大家知道,“科学”还是相对容易“数据化”和“有据可考”的,比如那些学生不需要“社会履历”,越“少年”越好、一般是“跳级生”、得过奥数等各类竞赛奖项等等。或者,像美国学校招收的因材施教的“天才班”那样,设计一种开放的筛选测试、考试方法和机制(程序包括初选、教师评估、课堂观察和面试等等),把IQ145以上、大概占学生人数的4%的人召集起来,特别申请财政预算款项(更鼓励私人捐款和基金会资金)投入办学。当然,美国还有与此“公平对应”的“特殊生班”,所以,布什入主白宫以后,开始推行“一个也不拉下”教育政策,大量砍除“尖子班”预算,用于低智儿童的特殊教育。那么,“艺术尖子”将怎么考据出来呢?招生前到底是测“智商”还是“情商”?或者专门发明出一种“艺商”?

  第二,就算招进“艺术尖子”开办了“尖子班”,怎么组织教学,同样疑问很大。这样的学生要不要另聘“尖子教师”、抽调“名师”进行教学?要不要专门开设特别课程?要不要专编特别教材?要不要专研评估指标?领导要不要经常视察、指导?要不要专门的教室和学生宿舍?……如果这么多样地“专”和“特”起来,而学费一样交,这不就明摆着四川美院里另有一群“傻子班”艺术生么?教育史上,1809年创办柏林大学的普鲁士文化司司长洪堡,实施起了教育独立和学术自由的原则,他认为大学的工作是精神活动,需要独立、自由支持创新,教育行政、管理者应走到提供公平(经济)保障这个点为止。罗院长作为教育管理者,是否已经考虑过开办“艺术尖子班”与提供全院公平、平等的公共产品和环境这个关系?

  其实,针对“第一”点的“谁是人才”问题,从“教学实验”角度,以前有的美院是有过尝试的,我就知道80年代中央美院、广州美院油画系曾开办过“实验班”,从招生标准或教学标准上做过调整,用现在的眼光看,那时的“实验”本来就很平常,就是后来成为普通教学要素的类似于“三大构成”的东西,只是那时候眼光有限,加上大家对“师生出格”的行为在观念容忍度上也有限,所以被定义为“实验”、“前卫”乃至“天才”,这样的经验近似于以现在的眼光看待当初的“85’新潮”。但是,后来的事实也证明,那样的“实验班”也没培养出“一批人才”,“天才”更是奢望。现在反过来的“变态实验”是什么呢——呵呵,全国美院开办“基础部”!真是一朝官员引领一潮流啊!

  我倒真是希望美院到处都是“实验班”、“实验艺术专业”的,因为从创造的特性讲,艺术本质上来自于“实验”。艺术是“实验”,艺术教育更也是“实验”,“实验”不是“艺术尖子”的特权,而是人人普适的!

  再进一步,我又得讲清,“实验”是一回事,“实验结果”却是另一回事,于此,从终极角度讲,“美院培养不出艺术家”是一条真理,这跟“文学院培养不出文学家”是一个理儿。接着上面讲,“科学(生、家)”跟“艺术(生、家)”的最大区别,是前者可以坐在实验室里培养、出成绩,但后者一定进入社会、经实践履历,特别是艺术的功能进路走到当代后,艺术更是、甚至只能是在大社会土壤中发芽、产出的,优秀的艺术家之所以优秀是社会磨练、养育经他这个独特反馈体的结果,而不是他跟其他学生一起经历的共同美院教育经历的结果——更别论那更多不经历美院教育的优秀艺术家了。于是,科学家的成绩、成就可以极速“数据积累”、“少年”成名,但艺术家成绩、成就的积累一定是穷毕生精力的,绝难“年少速成”。所以,开办“艺术尖子班”,我不会奢望它额外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少年艺术家”,但我一定知道这样的班浪费了更多的公共教育资源和制造新的教育不公平。也就是,这反过来证明:在任何点上,“普及”的艺术教育才是思维的正流。

  正因此,罗院长任职这么多年,我认为唯一值得肯定的一项功绩是川美的艺术批评教学,此教学包括引入师资和教学活跃,培养了很多青年批评人才;最重要是,艺术批评、理论这些专业涉及的我上面说到的艺术人才需要的诸如一长串艺术史、文明史、思想史、电影史、哲学、美学、社会学、法律等等的必修课选修课提供的知识和素养,以及因此要求具备的阅读、理解、思考能力,对在校各专业学生必起到影响和示范作用,为其以后的“社会成才”打下“人文基础”。从大学的整体看,现在的学生也来自不同阶层、族群,层次丰富,大学也以“公民教育”而非以培养“大家”、“名家”为目标,面对“百分之几”的精英式教育早不再有广阔市场。依此延伸,川美急需的不是“尖子班”教育,而是加强现当代大学教育已证实成效的“人文教育”、“通识教育”,以此与国外那些一流大学竞争吸引“尖子生”留下而不是让其出国留学而“流失”。

  针对“第二”点,如果罗院长继续坚持其开办“意愿”,我倒有一个绝妙建议:开办“招商艺术班”。事实上,界中实有川美是单一一个大大的“卡通化、图像化艺术班”的印象,这跟川美自己有部分教师及学生熟经此道并在市场上大获成功,因此对在校学生产生了榜样诱导的作用有很大关系,这甚或也已潜移默化中变化为一种教学主导,于是引出系列同化结果。务虚地表述是:川美是卡通、图像艺术商业买断的该类艺术“实验班”。那么,我的设想是,与其被动“商业化”,不如按着罗院长“办班”的强烈意愿迎势出击,就如他高调聘请方力均等“图像明星”进校招收研究生一样,邀请画廊等艺术商业机构和画商等商业人士投资开班,此举有诸多利好:1、现在的画廊、画商也在寻找“青年艺术家”、“青年学生艺术家”代理和购买,概念都玩到“90后”了,而青年学生也个个渴望早日成名、身价万万,此可皆大欢喜;2、此班引入商业资本,不占用国家公共财政,甚至学生还有机会免学费,解决了教育公正、公平的疑虑;3、“教育政绩”一样没落下,安妥了教育官员的“意愿”。再续,我当然希望罗院长专门为此成立一个“教授管理委员会”,负责学生招收、考试制定、风格挑选、合同签订等决策,以免像北大、清华的什么“国学班”、“元培班”、“MBA班”之类“实验”、“商验”班,让大众产生其向“特招班”、“关系班”、“富代班”等蜕变的疑虑。唯如此,这个颇有“成功学”性质的办学方向才可以预见地将取得伟大成功。这样,如果“风格挑选”项决策不拘泥于买卖“卡通、图像”的画廊、画商,则四川美院既有望逃避“卡通了,又能怎么样”的质疑,亦有望不又遭受“尖子班了,又能怎么样”的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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