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省博物馆主办的“指头生活三百年——高其佩与指头画派”展览及专题研讨会集中国内多家博物馆、美术馆所藏历代指画作品、成规模、成系列、高水准的展览，使人大开眼界，收获颇丰，给我们提供了一次集中欣赏学习、感受研究中国指画的机会。笔者就指画与传统笔墨中国画相比照，深感其有许多独特之处，虽然认识尚肤浅，也愿抛砖引玉，求教于大家。

　　一、独特的美术史定位——中国书画艺苑的一朵奇葩

　　在中国书画艺术中，传统的笔墨形式是画传心意，由心到臂，由臂到手，由手到笔，通过毛笔控制墨彩的深浅轻重，从而达到心中所表现的艺术效果。而指画则省却了中间的媒介毛笔，通过手指、手掌甚至拳、臂等人身体的部位直接操纵墨色，进行艺术创作，表达心中意念。指画发端，唐时已有记载，但未有作品传世，现在公认创始人为清初高其佩。他不但画法与时人不同，与时风迥异，更完全舍弃沿用千年的毛笔工具，开创了一个以手代笔全新的领域。据有关资料考证，此后的数百年间，在中国从事指画创作而得名者已逾百人，传播之速，可谓空前。

　　从高其佩到其弟子甘士调、朱伦瀚、李世倬、高秉，到瑛宝、杜鳌、苏虚谷、直到潘天寿等可以说是传承有序，名家辈出。“其佩开其端，天寿登其峰”，尤其是当代潘天寿已经把指画艺术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在我国古代书画艺术领域里面，绘画技法层出不穷，指画就是另辟蹊径的一朵艺苑奇葩。CdN-wWW.2586.wang传承至今已经发展成为我国书画领域中独具特色重要的一种表现形式。

　　二、独特的笔墨技法——对传统笔墨的颠覆与创新

　　1、笔不到处有独门

　　潘天寿在画论中说道“指头画之运纸运墨，与笔画大不相同，此点即指头画意趣所在，亦即其评价所在。倘以指头为炫奇夸异之工具，而所作之画，每求与笔画相似，何贵有指头画哉？指头画，宜于大写，宜于画简古之题材。然须注意于简而不简，写而不写，才能得指头画之长。不然，每易落于单调草率而无蕴蓄矣。”又说“余作毛笔画外，兼作指画，何哉？为求纸笔间运用技法之不同，笔性指趣之相异，至为印证耳。运笔，常也；运指，变也。常中求变以悟常，变中求常以悟变。”

　　指头画家通过以手代笔的形式表现出绘画中的墨色浓淡变化及皴擦点染等笔墨技法特点。所绘制的作品具有其独特的风格面貌。我曾亲见当代书画家用手指作书作画，以指尖的肉蘸墨或色作较粗大的笔触，以指尖的指甲蘸墨或色作较细微的笔触。有时肉甲并用或数指并用，有时用外指甚至指背、手掌、手背。一般都是指甲指肉并用，落指是圆的，收指也是圆的，线条边缘处自然形成斑驳的质感。又因指头不能过多蓄水，长线全由短线相缀而成，因此每条线的画成，往往似断非断，似连非连，似曲非曲，似直非直，或粗或细，极为自然。这种效果是毛笔难以达到的，真可谓是“笔不到处有独门”，也许这就是许多画家“弃笔从指”的魅力所在吧。

　　由于指画所用工具不同，对画纸也有要求，因此有它的局限性。但同时，亦是其奇谲之处，成就了其自身的特立独行。我认为指画在画线画点方面，更能体现出“六法”中的“骨法用笔”，也最讲究“经营位置”。但在点线面的结合布局上，却很难像笔画那样融和、匀净、自然、顺畅，但它形象突兀、构图险峻、对比强烈的构成特点，突破了笔画的程式化的同时仍能使画面感更显生动自然。

　　2、墨法不同见真功

　　指画适宜于作比较粗放的写意画，而且重在墨的运用，深浅浓淡，浑然一体，与毛笔画相比，少笔墨刻画之痕，故高其佩从孙清代指画名家高秉在其所作《指头画说》中云：“墨需用至五色而运化无痕，斯为妙手，指墨之无痕处，尤本于自当然，有些须细致刻画之处，指画难达精微，有失之粗率之弊”。

　　指画控墨极难，指头不能像毛笔一样蓄含大量的墨和色，墨色一多，就会很快从指尖流淌下来。运指时也不能像毛笔笔尖出水那样慢，故用墨用色往往不是太湿就是太枯。然而，也极易于发挥枯墨法、焦墨法和泼墨法等等特点。要把用墨用色效果推到极致，就必须有真功力。

　　独具特色的线条和特点鲜明的墨色，使指下所表现出来的物象可以达到似生非生，似拙非拙，似是而非的意想不到的效果，因此好的指画同样可以完全做到“气韵生动。

　　三、独特的审美价值——生命强者自然率真的笔墨精神

　　黄宾虹说过：“尝悟笔墨精神，千古不变，章法面目，刻刻翻新。”这里所说笔墨精神，主要应是传统用笔用墨技法，诸如五笔法、七墨法等等，与我所强调的笔墨精神相异。我所谓笔墨精神，是专指从创作思想和欣赏感受层面的指画共性所表现的精神特质。其实，指画艺术传承的不仅仅是一种艺术技法，更突出表现为一种人文精神：在视觉表象方面，指画以手代笔，直舒心意，冲击震撼，大气磅礴；在审美感受方面，指笔相兼，取长补短，形神兼备，生动自然；在精神内涵方面，指头生活，一味霸悍，生命强者，情趣盎然。

　　我们仅以高其佩与潘天寿的指画代表作为例：

　　如高其佩怒目钟馗图，古往今来，画钟馗者众，但能像高其佩这样骨力开张，力透纸背者寡。钟馗胡须根根如钢丝，衣纹劲挺使整个衣袍膨起，充满力量感，双眼圆睁，双眉直翘，钟馗正气凛然避邪降妖的震撼力令人惊叹。

高其佩《怒目钟馗图》
 

潘天寿《菊花图》

　　再如潘天寿菊花图，花枝花干如铁画银钩，花朵花叶刚硬沉聚，充满沉重感，所有枝蔓内含张力，挺拔向上，让人不能不感觉生命力的顽强，它不像水墨画，倒更像“铁画”，对视觉具有极强冲击力！

　　笔墨苍古、凝炼老辣，雄浑奇崛，率真自然，具有慑人心魄的速度感、厚重感，深刻凸显世间万物皆有的顽强生命律动——为传统笔墨所难成。这就是指画的笔墨精神！高其佩有一方印章“指头生活”，潘天寿也有一方印章“一味霸悍”，正是这种精神的生动写照。它既能反映出物类生命本质，也能直接反映出书画家本身的性格及他的品格。一个心胸狭隘之人是无法这样直抒胸臆的，正如人们所说画品即人品。只有心胸宽广性格阔达之人才能真正意义上指墨通心，用形简意深的指画，把心中所想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文化艺术，一个画种有一个画种的特点。文化艺术是由各民族之性情智慧，结合时间空间的生活积累，经过不断传承发展而形成的的。指画也是如此，从高其佩算起，历经三百年而代不乏人。它虽然属于绘画技法中与传统笔墨表现方法不同的绘画手法，但扎实的传统绘画基本功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在全面继承中国绘画艺术的同时，应该更加努力的把指画独特艺术发扬光大。